十四年前,我和我的法师们苟活在大雷不顿的下水道中,一边靠窃取情报提供给欧布里斯坦人赚取微不足道的生存资金,一边又通过他们的资金通道买入万分珍贵的魔法器物。你该知道,在这个魔力被肃清的国度,想要得到一副普通的千里镜是多么的困难。
我忘记不了那段日子。弟兄们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将自己的身体分解成电元子,躲在电车轨道、路灯、电瓶箱里,去刺探那些珍贵的情报。前几任的特使为了对付我们,即使是在魔力正式被肃清后,也没有解散强大的猎魔中队。什么机械犬、搜捕用猎豹、抑魔炸弹,都是猎魔中队的制式装备。他们是群恶狼。
在那个不幸的年代里,我不慎露了马脚,被一支猎魔中队发现了踪迹。他们封锁了我的所有退路,迫使我向贫瘠的“冰海”苔原逃去。他们知道,我会被冻死在极地上,同地衣和苔藓一共长眠。追捕我的小队穿着暖绒的防护衣,而我则穿着单薄的上衣,一路向北,逆雪而行。他们想打消耗战,等我冻死在雪地上。
在苔原上起了暴风雪。我在暴风雪变大之前躲进了山洞里,而追捕者们却迟了一步。那场暴风雪救了我的命——呼啸而来的冰雪剃刀拉起一道防线,将他们挡在山的另一侧。他们大概率是在风雪里迷路了,亦可能是知难而返,放弃追杀我了;总之,风雪止住过后,我便再也没见过那些人。
我在荒芜的苔原上孤身一人,往南行进。在那孤独、寂寞的原野上,没有一棵植物在读我疲竭的步伐,只有冷着脸的晴天与太阳吹着事不关己的小调。我本以为我是这孤寂苔原上的唯一过客了,可万分没想到,我竟然在荒原之上,看到了两个纤细的人影。
是一对生着金发的姐妹,她们身上爬满了绿色苔藓,如同发了霉的烤面包般。其中,年长者身上流着汩汩鲜血,业已昏迷不醒;而年幼者惊慌失措,无所事从;她用尚未发育成熟的身躯,一步一步拖着她的躯壳在苔原上阑珊着;血迹遁着绿色的地衣蔓延,拉出一道红宝石色的长痕,仿佛给大地开了一道血口;年幼的妹妹啜泣着,却不呼救,似乎她也知道,在这冰海苔原之上,没人能给予她回应。
可她哪知道,一个好容易逃出虎口的落魄法师,正巧在那搭了她一把手呢。我赶了过去,只听见她低声在姐姐的耳朵边呢喃着,“珂芙瑞、珂芙瑞、快醒过来,不要在这里倒下……”随即她抬起头,望着我,仿佛奇迹成真了。她一瞬间因激动而失声,随即恳求着我:
“好心的先生!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这种荒原上,但求求您,救救我的姐姐!如果不给她止血的话,她会死的!拜托您了!”
我并不知道这两个女孩的来历,但事关人命,救人要紧。如果我多穿了件衣服,我可能会考虑给她打绷带,可惜我没有,于是只能用法术。电魔法的止血方式非常粗暴,通过闪电将皮肤上完好的地方电出焦糊,再将这些角质填在伤口处,拆东墙补西墙。所幸,这方法有用,血止住了,但是女孩仍旧是昏迷不醒。
“你们是谁?怎么在这荒原上?”
“我们从北边来……那里发生了雪崩,灾变,我与我的姐姐珂芙瑞不得不逃出来。她在路上受了伤。我请求您,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远离这被诅咒的冰原!”
“冷静,冷静,孩子!”我招呼着她,“你说你从北边来?艾萨因北极冰原?究竟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
“对不起,请救救我的姐姐……”那少女迷惘地盯着我,仿佛丢了魂魄般,“请您将她送至安全的地方,我……我还要回到那恐怖的冰原上,去拯救我的母亲……这串项链,”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串水晶缀串的项链,交到我手里,“请您在我的姐姐清醒之后,告诉她,依靠这条项链,她能找到曾经的家和古老的记忆。”
少女不曾把话说完,也未作任何解释,便匆匆逃离了。我只在一瞬间感受到了微漠的魔力波动,随即眼前便空无一物了,只留下三两朵飘零的雪花。她会魔法,而且使用的是强力的长距离传送术。
我不明白,也无处探寻这两个女孩的奇异身世了,但毕竟不能坐视人命不管,于是我将那晕倒的女孩,通过走私商的入境通道送至港口,想要把她送至相对安全的南方去。直觉告诉我,她妹妹会魔法,那她自然也脱不了魔法的干系,将她留在雷特坦,会很不安全。
可惜的是,我们搭载的从港口出发的私枭走私船,很快就被雷特坦海岸警卫队所纠缠上了。我尽全力释放法术帮助大副他们脱逃,可是海岸警卫队的火力过于凶猛,我几近战死,如磐石沉入大海般缓缓掉入海中。船只最后没能逃过被摧毁的命运,我在碧蓝荡漾的水下,看着它爆炸、化作一团云雾……
那女孩自始至终未曾从昏迷中苏醒,无法知晓有关那项链的秘密了。我在投入与海岸警卫队的战斗之前,把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写下了一张纸条记下了她妹妹的嘱托。然而,最终你还是没能看到那张纸条,估计那纸条是沉入了大海的某个地方了吧。
至于后面我被海岸警卫队抓捕、丢进大牢、又被弟兄们救出来的这些故事,估计你也不会感兴趣。你或许会感兴趣的,是我怎么知道,当年的珂芙瑞和如今的克莱斯代.布鲁艾希,竟然是同一个人呢?
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奥秘。因为,你口中的海妹,我口中的“菲妞子”,和我的联系很密切。我是她父母最大的客户之一,而自她父母死后,海妹承担了走私业务的一部分。那孩子在寻求复仇,我能理解。因此,当她们的“金粒鸟”冒险团来了一位新的同伴的时候,她在和我的通信中讲了这孩子的事情,其中便提到了那串项链。
在冒险团解散后,我不知道你的去向,但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这片土地上,来探寻这项链的秘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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