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黑夜

尤加利城的夜晚很静，却不是安宁的，风吹得树沙沙地响，似乎有什么再蠢蠢欲动。

洗漱完的杰森听着窗外的风声，起身把窗户关上。他今天帮乔恩去城外的一个奇怪商人那带回了一车书籍，再把这些书在教堂上层的图书室放好，一整天都在忙，也没顾上和人说话。

“嗯……!”杰森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熄灯睡觉，房间门外却有人在敲他的门。

“是谁在敲门吗？”杰森疑惑地问了句。

“是我，洛可。”门外的洛可回答道：“那个……我可以进去吗？”

“嗯，请进吧。”杰森回了声。心中疑惑也越来越深。

洛可进了房间后，杰森发现洛可的眼神有些迷离，他微笑道：“没关系，你找个地方坐下吧。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洛可轻轻地点了下头，走到杰森的床边，犹豫了会坐在杰森的身边。

杰森有点惊讶。两人沉默了会后，他看洛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先打破了沉默。

“那么，是什么事呢？”

“杰森，那个……我们教堂现在也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们……现在也成长了呢，变成坚强的好孩子呢，像曾经的我们一样。”洛可低着头，昏暗的灯火照不到她的表情。

“嗯。”杰森应了声，他也深有感触。

“乔恩主教待我们很好，待我们像平常家的孩子一样照顾着，把这座教堂变成了另一个温暖的家，让大家都有了幸福的微笑，让大家相信，自己还是被上帝眷顾着的……”

“但是，几天前，有一个孩子，他逃走了。”洛可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看杰森的表情。

杰森皱了皱眉，问道：“那这个孩子，后来找到了吗？现在外面很危险，我怕他……”他没有再说下去，担忧的表情清晰地浮在脸上。

洛可的身体忍不后颤抖，喉咙里的声音滚了几滚，最后道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他死了，尸体是在树林里发现的，全身溃烂，面目全非，比被野兽撕咬和染了瘟疫还要可怕……”回想起那个惨状，她忍不住地干呕，大颗泪水从她眼中无声流下。

洛可是在中午被附近的居民叫去的。杰森在为主教的事忙得抽不开身，身为主教另一贴身侍从的她只得带着几名男性普通侍从来到城郊的树林里。居民们说他们发现了一个可怜的孩子，身上带着教堂特制的十字架项链，应该是教堂内部的人。洛可和其它几个待从在看到眼前惨不忍睹的尸体时，脸色瞬间煞白。一个男人把项链递给了她，她认出了这个孩子，几天前还唱歌给她听。就在她惊愕到忍不住软倒的时候，身边的侍从扶住她。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她强忍着哭泣，对身边的人缓缓说道。

“……把他带回去吧，我们要为他唱安魂曲，希望……他灵魂能升到天堂……”

处理完所有后事的洛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教堂里的孩子说，这个死去的孩子，早在几天前就不见了，没有任何事情需要他去做，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能逃跑了吧，有的孩子说，本来只要在教堂里和大家一样好好的生活就好。可能也是贪玩吧？跑到了森林却迷了路，回不来了。

洛可也难以理解，为什么他要逃走呢？大家在一起明明不是生活得很幸福吗？

洛可的思想朝着更可怕的方向前进着，悲伤与绝望正一点一点的爬上来，也许本来坚信的东西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洛可。”杰森一声轻唤，打断了洛可的思绪。这件事同样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因为这个教堂里之前从没有人失去过生命。

“洛可，我相信着上帝，相信主教，也相信那个孩子……他一定只是在树林里迷路了。”他叹了口气，轻抚洛可的暗紫色头发，安慰道：“所以啊，我们要振作起来。就像亲人一样保护孩子们。这个教堂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家’了，也是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果让孩子们不安的话，那他们还能去哪呢？”

“我明天就去和主教说明这件事，想办法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葬礼的仪式也交给我吧，今天辛苦你了，我来替你承担悲伤吧。”杰森看着洛可的浅蓝眼睛，话语像夜空中温柔的月光，照进洛可的心里，轻轻拔走她心中的疼痛，把小小的心包裹。

“杰森你……总是这么温柔呢……对我也是，对大家都是……”洛可擦了下眼泪，抬头看着杰森的茶色眼睛，努力的挤露出一个微笑。

她勇敢地扑倒在杰森的怀抱，在杰森的怀中喃喃的说：“呐，我们能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嗯。”杰森应道，可是怀中的少女似乎还说些什么，朦朦胧胧地飘在耳边，他没有听清。

洛可的声音细如蚊呐，“如果，如果你也迷路的话，请不要忘记我，我会一直等着你。”一棵种子，终于在她的心中发的芽，她所压抑的感情，也终于渗透出来。

但是她的心中清楚着一个事实，她害怕这样只属于她的怀抱再也不会拥有。

要是他只爱着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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