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梅花

我叫梅花。

具体是哪个梅，是哪个花，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可能就是别人口中说的冬天开的那个花吧。

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可能是别人擅自给予我的，反正我现在只要听到这两个字，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梅花！老子的酒呢？”

我来到孙老头的家里，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这么长时间我甚至都以为我就是孙老头家里的人，但是在我早已麻木的内心深处，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我，提醒着我，我并不属于这里。

我的过去是空荡荡的，我无法在记忆中寻找到我曾经活过的证明，我之前有写过日记，但是都被孙老头发现给毁掉了，我不知道前方路有多长，我的背后也没有光亮。

唯一记得的，那就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家里，孙老头那个时候看我可怜，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当时差点真的以为摆脱了痛苦。

“闺女啊，你这身上都是怎么了？你疼不疼啊？”

“疼。”

“那真心疼我们闺女，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买去。”

“……棉花糖。”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很长时间，孙老头的伪善就在时间的打磨下渐渐消散了。

“天天张口就是要吃的，我这是花钱请了个爷回来吗？你能不能每天做点事？”

“呜呜……”

“你他妈哭什么哭？这就说哭了？今天不给你吃东西，滚到自己房间里去！”

“呜呜呜……”

“哭！你他妈还哭！闭嘴行不行？闭嘴行不行？！”

“呜呜……”

“我草尼玛的，哭！老子叫你哭！”

自从孙老头第一次动手打我的那一天开始，无限的噩梦就开始在我一个五岁小女孩的生活里面纠缠，在各种被逼无奈之下，我学起了打扫，学起了做饭，就算我还没有扫把高，手臂没有菜刀重。

“你做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土豆不知道削皮吗？简单的炒土豆都不会做？你他妈活着干什么？！”

孙老头青筋暴起，愤怒的将筷子甩在我的脸上，拿着盛菜的盘子直接抡在我的脸上，坚硬的盘子边磕在我的牙床上，强大的力道直接把我掀翻在地，我只能忍住哭声，缩在地上跟随着自己的心跳抽泣。

“呜呜呜……”

“天天就在这给我闹心，你怎么不去死呢？”

说罢，孙老头又顺手抄起装米饭的碗砸在了我的头上。

滚烫的米饭刺激着我的头皮，些许米粒钻进我的头皮，渗入到我被磕破的伤口之中，和血液混杂在了一起。

抽泣已经成为了本能反应，我不敢大声哭出来，因为那样我怕我会死。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恐惧着，痛苦地长大了。

“买酒！狗娘养的！”

我被扔出家门去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酒，那些一堆零钱从家门里走出来，我就又来到了另一个地狱。

“快快快！她出来买酒了！”

一群跟我相同年纪天真烂漫的小孩丢下手中的玩具，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面对他们，我只能本能的感到害怕。

一个年纪大的孩子冲我伸出了稚嫩的手，像是未来的曙光。

“把钱给我。”

“我这是……这是买酒的。”

“我说了给我！”

他一脚把我踹倒在地，然后就是大雨连绵一样的痛苦。

他们的家长看到了，也只是将他们拉到一边，严厉地斥责道

“说了不要接近那个酒鬼的女孩，就是不听！”

“走！快走！不要跟她玩！”

我就这样，又孤独一个人了，说起来，竟然还有些寂寞。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啊。”

我抬起头，是一个与我同样灰头土脸的脸庞，他的背影也满是伤痕。

这个背影主人的名字，叫做大海。

他是隔壁楼一家的孩子，比我大四岁，他提着一塑料袋的瓶盖坐在了我的身边，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如此的接近。

“我……我把买酒的钱搞丢了，不敢回家……”

“你要酒吗？哈哈，我这里有几个中奖的盖子，我送给你吧，你要几个？”

“五个……”

“嗯……我这里只有三个，这样吧，你，你跟我一起捡瓶盖吧！捡到中奖的你留着，剩下给我，好不好。”

“你，你不要中奖的吗？”

“我又不喝酒。”

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瓶盖，没想到这种小小的东西竟然有这种用途。

“我找到了！”

我第一次这么开心，立马拿着自己捡的两个中奖瓶盖和大海给我的，去小卖部兑换了五瓶啤酒，临走时还没有忘记向小卖部老板讨要一点辣椒。

我不用挨打了！

会不会得到夸奖呢？

“这么晚了！你是不是找死？！”

“啪！”

“呜呜呜……”

“我让你要的泡椒！你拿回来的什么？！”

孙老汉对我带回来的东西非常不满意，看他烂红的脸庞，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要喝酒。

“草泥马的……给老子过来！”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一只手捏着装着辣椒粉的袋子，将我的嘴巴掰开，尽数将鲜红似血的辣椒粉灌入了我的口腔和鼻腔。

“唔……咳咳咳……唔……咳咳，呜呜呜……”

我的鼻腔和食管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的疼痛，眼泪和鼻涕止不住的流下来。

“呜呜呜……好疼，好疼！”

“哭什么哭？气死老子了，做错事还好意思哭？”

然而孙老汉并没有打算放过我，他又从桌子上放着的泡菜缸中拿出了节暗绿色的辣椒，一手拉住我的头发，一只手直接冲着我的眼睛猛戳。

“这叫泡椒！这叫泡椒！你知道了没有？！”

“啊呜呜啊呜呜啊啊啊！”

我的鼻涕和眼泪撒了一地，孙老汉一脚踢开躺在地上抽泣的我，头也不回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留下我一个人蜷缩在地板上抽泣。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清楚地听到我自己的心跳，我才能感受到我自己还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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