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三海域

第三海域，安全区域。

相比于第二海域清澈的水面，这里的海面要更浑浊一些，深蓝色的波浪起伏不定，给人以暗流涌动的危机感。

接下来的航路会相当艰难。最坏的情况，我可能真的要使用一直隐藏的力量——即便是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左腿的划伤姑且让光辉包扎了一下，撑到离开第三海域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有一点令我很在意……脚下的海面有些奇怪。

海水似乎是温热的。

希望只是我的错觉。

现在最重要的是追上彗星。从进入第三海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彗星大概正以最快速度赶路，拉开距离。

“海妈，我们距离彗星还有多远？”

我小心地打量着周围，预防着各种可能的偷袭。

只希望彗星不要做出傻事吧。

“五千米，而且距离还在变大。”

海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后，轻哼了一声，转身后退回到其他舰娘中。

我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再看看其他舰娘，大多都和我保持了一定距离。高雄和贝法低着脑袋，沉默不语。哈曼、Z46见我回头，直接把头扭向一边，鼓起了腮帮子。只有新月和小天鹅还肯紧跟在我边，让我不至于成为光杆指挥官。

——那是因为只有待在我的身边才能第一时间看到彗星，而不是因为想要和待在我的身边。

克爹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做了个鬼脸，幸灾乐祸地笑着。

我叹了口气。

看样子，我已经被彻底讨厌了啊。

海妈是正确的，不过在现实中，正确往往不是最好的。

身为指挥官，我必须做出最优选择。

“光辉，等会你负责保护整个舰队的后方……可以吗。”

深呼一口气，我攥紧了拳头。

但是现在，“最优”这一选项已经消失了。

那不如去大胆做正确的事情吧。

光辉先是一愣，紧接着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点了点头。

“贝法、高雄，你们负责防范左翼偷袭，可以吧？”

“……悉听尊便！”

“遵命，指挥官大人！”

两人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迅速就位，紧张的表情中居然还带着……一丝微笑？

我不由得苦笑。

这两个家伙，明明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困难，却还隐隐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吗。

我究竟养活了些什么奇怪嗜好的舰娘啊。

“Z46哈曼。你们带着新人驱逐舰们，呆在中央吧。”

我继续下着命令。如果要追上彗星的话，保持现在的速度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需要能提升航速的安全阵型。

Z46皱了皱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拔出佩剑，指着我，然后缓缓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横。

似乎是在说：下次再这么拖拖拉拉，就砍了我。

我浑身哆嗦。

相比之下，哈曼的表达方式要直白多了——

“笨蛋指挥官！为、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叫到我呀，难道……指挥官忘了哈曼吗……”

哽咽着的哈曼捏着小拳头，低着脑袋哽咽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哪有啦，我只是担心哈曼才……”

我连忙试图解释。

“哈、哈曼才不稀罕指挥官的安慰呢！哼！什么都没有啦！”

说完，哈曼也扭头走了。

哈曼生气的理由总是在我的想象之外。好吧，比起纠结这些，我还是继续调整阵型比较好。

“皇家方舟，你就……”

“我、我去负责保护右翼！”

话音未落，皇家方舟就像早就等不及了一样，擦着嘴角的哈喇子，两眼金光闪闪，还不忘偷偷瞄新月这些驱逐型舰娘一眼。

“那、那就……拜托你了……”

我突然觉得贝法和高雄并不算“特别奇怪的家伙”了。

皇家方舟用出异于常船的惊人速度，迅速守在队伍的右翼，一脸欲求不满地盯着中间部分的驱逐舰们，目光如火。

我轻咳了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人比她更能让我安心了吧。

最后，就轮到前锋部队了。

我有义务留在先锋部队。让舰娘们在前线受伤战斗，自己却在安全的地方观望着等待胜利……这种事情，我是办不到的。

这只是我的私欲而已。

海妈的侦查能力无可挑剔，也有必要待在我身边。哪怕提前一秒得到情报，那也是好的。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进攻性比较高的舰娘，来弥补我攻击能力的缺陷。

还有谁来着……

“还有我吧？”

一只小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顺着胳臂回头，看到了克爹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

“是啊，还有你。”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克爹皱了皱眉，小嘴嘟囔着。

有克利夫兰在，我安心不少。现在回想起来，在第一海域时的战斗反倒有些让人还念了。

等完全离开这第三海域后，就去茗老板那里给她换副新手炮吧。跟着我战斗这么长时间，也该给她换点装备了。

“快走啦！要不就追不上彗星了……”

克爹一脸努力地把我的手挪开，偷偷瞄了海妈一眼。我这才想起了什么，顺着克爹的目光看去，发现海妈正眯着眼睛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

明明是微笑，不知为啥却让我后脊发寒……

我连忙打了个哆嗦。

“我、我们马上出发！”

我连忙重新回头看下大家的位置，确认无误后，深呼一口气：

“对于之前的事，我深感抱歉。”

望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我捏紧了拳头，心跳有些加快。

“彗星是一个理智的孩子，应该只会在安全的情况下加速。相比之下，我们的速度应该会更快。对于之前的事，我深感抱歉，是我做错了。所以，现在我希望自己能够弥补自己的过错。”

我的心跳更快了。

在一群女孩面前承认错误，是需要勇气的。

而在一群女孩面前撒谎，更需要勇气。

这大概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最紧张的一次吧。没错，我所需要的勇气……刚好有上面两种加起来那么多。

“我想救回彗星，然后一起回家。大家肯给我这个机会吗？”

所有舰娘都盯着我，周围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我咽下一口吐沫，接受着十数双眼睛的来回审视。

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有必要让整个舰队团结一致。因此现在我必须要道歉。

只不过是否真的要不顾一切救下彗星，还有待考虑。

我只是为了提高大家此行的安全才决定道歉。尽管发自内心的是善意，可如果谎言被拆穿，那它的善意与否就不重要了——

它就只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谎言而已。

我偷偷瞥了海妈一眼，看到她正眯着眼睛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脑袋上的SG雷达微微转动。

寂静的氛围有些压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嗨，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既然我们在这站着，不就已经表明我们的态度了吗？”

克爹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响亮。

我看着咧嘴笑着的克爹，感到肩膀有些肉疼。

同时，愧疚感像噬骨的虫子，叮咬着我的内心。

抱歉……

我正默念着，海妈却突然轻咳了一声，一脸严肃地挡在我和克爹中间。

“怎、怎么了？”

刚刚放松的心，又紧了起来。

海妈脑袋上的SG雷达停止转动，说明她已经看穿了什么东西。

难道……被发现了？

“你说的是真是假，暂且搁置一边。现在有更需要你去解决的事情，指挥官，出现意外状况了。”

海妈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目光犀利。

“什么事？”

我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有敌人出现了！”

“什么！？”

我怔在原地，猛地向前方看去。

“海妈，敌人距离我们还有多远……不，不用了。”

盯着远处的海平面，我眯着眼睛。

——我已经看见了。

从海平线的另一边，一个模糊的黑点正迅速变大，尖锐的船头开辟海路驶来，雪白的浪沫被强行分开，一副要冲散我们的架势，势不可挡。

非人型，量产轻型巡洋舰，一艘。

所有人阴着脸，望着以肉眼速度变大的黑点，摆好姿势。

这是进入第三海域的第一战。

“安全区域，看来也不像名字说的那么安全啊。”

脚底的浮游装置一加速，我第一个冲了出去。

“指挥官？”

我听到了背后克爹不知所措的声音，也能猜到其他舰娘会是什么表情。单独作战是大忌，更何况冲锋陷阵的是我这指挥官。

以我的风格，是绝对不应该这样冲动的。至少也需要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但我真的有些愤怒了。

如果不是这些敌人，我也可以第一时间选择去保护彗星，可以去做一个被舰娘们爱戴的指挥官，也可以选择更加正确的事情，不是吗？

被当做冷血动物，被大家漠然相视是多么的不好受，我都默默地咽下了。

可毕竟我也是一个人啊。

人，总是多少会有些血性的。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加速涌动，骨子中压抑着的暴躁因子蠢蠢欲动，想要寻找某个理由去宣泄。

抬起头，望向那艘有我两身高的战船，我把浮游装置加速到极限。

喂，量产轻型巡洋舰。

你准备好了吗。

冷血指挥官的怒火，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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