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拾壹，惊变起

没等我将有关阿天以及阿丑姊之间这些让人唏嘘而又无奈的事情回忆个完全，另外一边厢的，我已经带着那名叫子书绾的女孩儿一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眼看便要到达目的地。

就在我回忆起最后一次阿丑姊去阿天屋外敲门时的场景之后的那一日傍晚，我们两人终究几经结束了这一场两相沉默的旅途，等在这场旅途尽头的，是她的养父，一个身穿黑衣，显得很是沧桑，很有些风霜感的中年男子。

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让我一眼便就能瞧得出来，这个看上去略有些潦倒萧疏的男子其实精气内敛，深藏不漏，未老先衰的灰白长发无法掩盖得住那一双精亮而犀利的眼眸，不时轻微咳嗽的模样却不经意间带着一种藐视天下的慑人气势。

这样的一位气度不凡，武功恐怕也是深不可测的人为什么会藏身隐居于西荒这样人烟稀少的疆界边境？他又究竟是什么样的来历？又为何会是这小女孩儿子书绾的养父？

这一切的问题说实话我确乎很好奇，然而杀手的自觉让我将这些所有的话都埋在了心底，没有问出口来…其实换一个方式来思考，小女孩子书绾既然贵为江湖七大之一，绾灵阁的少阁主，她的养父原本就不可能是什么籍籍无名，碌碌无为的庸人，有父如此，方才是理所应当的吧？

我没有多嘴问话，他那边厢自然也没有对我多说些什么，自始至终，他只是礼貌的谢过我一路护送子书绾前来的恩情，并且平平淡淡的对我说，如果要求什么回报，只要力所能及，尽管与他提出便是。

他在说出这些话语时，那样的眼神与态度，让我丝毫不会怀疑，他的力所能及范围大致上应该包括像是摘星揽月，海底捉鳖这样几乎完全不可能事情…换句话来说，恐怕只要我开口，这世上只怕很少有他办不到的事情…然而我却只是用同样淡淡的口吻回答他，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我不要什么回报。

当时的我还不曾想到，其实很快的，我就得到了此行最好的回报，因为就在我与他话已说尽，也将子书绾托付给他了之后，转身将要离开之时，却就听得那小女孩儿忽然对我说道：“谢谢你…大哥哥…”

我本来是不爱说话，语言缄默的人；她大约也是因为连番变故，郁郁寡欢的缘故，因而也不太爱开口。所以一路之上，我们虽然结伴同行，却连话也并没有说过几句，其中最多的，便就是她轻轻拉拉我的衣角，对我说：“饿了…”

至于彼此的称呼，更是能省则省了。所以这句“大哥哥”，我也是头一回听到。故而不觉有些心神异样，恍恍惚惚，尤其是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的颜色与小脸上的神情，像极了当年那个哄得我夜奔三百里，自此走上杀人不归路的，酒店老板娘家的小女孩儿…

也许便就是这样的心情作祟，当我从西荒回到中原之后，并没有直接的回去组织里，而是兜了个圈子，专程绕去了翠花的小酒店喝酒，换用阿天比较装逼的说法，我这其实喝得不是酒，而是回忆里面再也回不来的寂寞。

抛开这句其实有些语病的装逼言论不谈，不论是酒还是寂寞，亦或是两者合一，寂寞的酒，只要是在翠花的小酒店里，我总是醉的特别快，而且一旦喝醉了，就会大呼小叫着要翠花上酸菜。平日里每当这个时候，阿天就知道我喝的差不多了，该架我起来，两人一起勾肩搭背，踉踉跄跄的打道回府了…

然而这一次阿天没有在我身边，翠花也没有给我上酸菜，我得到的却是数十把寒光闪闪，甚至还有些染着鲜血的刀剑！

“胆敢妨碍雨花宫和帝王谷的要事，便就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你要死，你身边的人要死，而且从今往后，江湖上也不会再有北辰这一号组织...”带头的人在翠花的身上擦干了兵刃上的鲜血，正自恶狠狠的对我说道。

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只是看了一眼那方才还给我上酒，此刻不知为何就倒在了血泊之中的人儿，那具余温仍存，也是我曾经挚爱过的身体，眼里朦胧的醉意立刻就被掺杂上了鲜血！

剑锋过处，人头不保，剑光散乱，我却也因为酒醉外加势单力薄，终究有些摇摇欲坠，独木难支…生死关头，我回头去瞧那躺在地上，瞳孔放大，双眸无神，而且早已经嫁作他人妇的女子...想念着她当年那样满是凄凉悲伤，却又在绝望里透着一丝希冀与期盼的目光…

神思再一恍然，我再又想起的，却是不久之前，方才与我分别的那个女孩儿…

嗯，被唤作“大哥哥”的感觉，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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