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凝噎（上）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之间，她幽幽醒转，看那样子，自然还有着昨日宿醉的残痛，伸手起来想要以手抵额，顺便遮挡晨光时，这才发现，她的那一截春葱，仍与我十指相扣，紧紧握拢。

古人云顺藤摸瓜，她顺着我的胳膊自然也便就看到了早已经清醒，却依然抽不脱那被她握紧的一只手，无奈之下只好在白牙床上，红绡帐中，抱膝而坐，等她醒转的我。

“红尘姊，你早...”为了不让事情显得那么尴尬，我尽量平静的这样招呼她道，还勉强的逼着一贯不现喜怒的自己做出了一个尚算温和的表情。

可是结果嘛...

“红尘姊，你...你冷静些，你，你还记得的罢，昨晚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看着她那双虽然仍旧带着微醺醉意，却极为不善的眼眸，即使是杀人如麻，纵横江湖的我竟然也不免有点心底打鼓，一阵惶恐，居然不自觉的这样又辩解道，说完了再咂摸一下，这才发现如此一番解释似乎又有点逃不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又是一阵子的沉默，她方才蹙着眉，用平素那般高高在上的冷艳声音，淡淡说道：“我信你的话...”

顿了顿，方才转头看了看帐子外不远处的房间窗户，再又冷冷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可能卯时零好几刻罢？”

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这句颇为霸气的开场白在杀手这个职业领域流行了好多年，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来作为一个合格杀手，对于时间的把握估计多么的重要。然而作为昔日的江湖第一杀手，我在调整生物钟，按时杀人这种事情上一直比较苦恼，经常晃点，害的另外一边给人发帖子索命的阿天也痛苦不已，到后来干脆懒得跟人家说，什么时间杀你，反正早晚都是个死...

听到我那一番不靠谱的时间推断，红尘明显有些不满意，毕竟今天是这样的日子，她耽误不起。

“你走罢。”依旧蹙着眉，依旧冷淡着嗓子，她这样说道，“昨天事情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最好连你自己也不要记得！”

我立刻听话的连忙点头，却依然没有下床。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问话已经有些着恼似的。

我尴尬的笑，用目光瞄了瞄两人仍旧扣在一起的双手。

那一刻我不知她是不是脸上一红；也看不清楚她的眼中漫过的光，究竟是害羞，是愤怒，还是...寂寞？唉，要是某个孙子在就好了，这种事情他最擅长！

一言不发的放开了我的手，而后不再跟我说半句话，我也知趣的立刻从床上秃噜下去，慌慌张张的行了个礼，再就脚底抹油，溜出了她的闺房。

隐约里，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然而离开的太过匆忙，倒也听得不甚清楚。

......

这一日的悼红轩好不热闹，毕竟是之前所约定的比试的正日子，虽然因为红尘姊的缘故，整个悼红轩的人都不免有些沉浸在惶恐担忧的气氛里，可毕竟是这样的风流韵事，毕竟都是风月场中人，不免会被那样纸醉金迷的气氛所感染...

早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不少客人都事先赶来了轩内，尽管以往他们基本没怎么在白天光临过此处，对于他们，宿醉方醒的红尘姊自然唯有好好招待，强行装出一副笑脸相迎，毕竟不仅是衣食父母，尊敬顾客的缘故，今天这件事情，有一定的可能 ，需要他们来决定悼红轩的存留。

除了这里的常见的座上宾和一些不相关的，来看热闹的人之外，自然还有那所谓春香院的熟客，对他们，悼红轩自然也不敢缺了礼数，毕竟他们跟悼红轩的那些老客一样，都有着一定的决定权。

......

那位仇松仇大官人，是在两处的客人都大致到齐，宾客坐满之时方才路面的，依旧是两排劲装配刀的威猛汉子开路，一样是昔日那般从容不迫的脚步；那位春香院之主，亦是这一切罪魁祸首的叶媛儿也是伴着他一同来到的，跟在他的脚步之后，神态谄媚而恭谦，亦步亦趋。

红尘姊躬身相迎，他只是略微摆了摆手，而后走到了众人之前，向着满眼的宾客拱手为礼，平静的说道：“今日之事，还要先多谢诸位的捧场！”

下面那些悼红轩或者春香院的熟客，也差不多就是扬州城中的富商大户，有头有脸的人自然当即纷纷还礼：“哪里哪里！”“仇大官人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才是！”...

这样场面上的话儿说完之后，仇松自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叶媛儿，自己却是一言不发。

那位春香院主既然是风月老手，哪有个不会看人眼色行事的，更何况是自己的金主老板？当即甜甜的媚笑着，继而对着众人高声说道：“如诸位贵客所知，诸位公子大爷，有的是这悼红轩的常客，有的却与我春香院相好儿。今日之所以遍邀诸位贵客，乃是为了这悼红轩与春香院之间的比试，要看看究竟是悼红轩的姑娘们色艺高，还是我春香院的姐儿们会讨诸位的欢心...”未曾语毕，满脸却已经都是放荡**的神色，一双媚眼眨了眨去，将暧昧的眼波四散而开。

她春香院的客人耳听她如此一说，自然是轰然叫好；悼红轩的常客却也有些被她的媚态所迷，忍不住的也有不少出声应和的...

然而也就在此事，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一副玉容惨淡，眉锁愁云的红尘，终于微微咬了咬樱唇， 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的垂首向着仇松低声说道：“恩公，红尘还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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