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孟允安：公主，该回了。

孟允安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心中一疼。

　　卫明琼摇头，一屁股赖在了石阶上：

卫明琼：不走、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宋哥哥！

　　孟允安：公主，天色不早了，皇上该着急了。

孟允安头一次耐住性子，轻声细语去哄别人。若是换在平时，早就甩袖走人或者动用非人手段了。

　　可这喜乐公主，打不得，骂不得，还得乖乖哄着，可难为咱们威风凛凛的孟大将军。

　　在红日彻底落入山头，天上月牙儿弯弯，草丛中蚱蜢蟋蟀纷纷攘攘，凉风习习吹散炎热。孟允安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被耗光，他蹲下身子，与仍旧抽泣着的喜乐公主对视。

　　孟允安：你就这么喜欢他？

孟允安声音染了些冷意。

　　卫明琼怔了怔，卷翘的睫毛沾着几许泪水，一颤一颤。

　　什么是喜欢呢？她问自己。

　　皇姐说，心中想着一个人，那就是喜欢。她现在特别想要见到宋哥哥，她想念宋哥哥的笑，宋哥哥的糕点，宋哥哥的画，那就是喜欢吧？就像喜欢皇姐和皇叔那样吧？

　　于是卫明琼重重点了点头：

卫明琼：我、我想要见到宋哥哥。

　　孟允安：公主，该回了。

孟允安面色如常，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卫明琼：不回。

卫明琼将头转到一边，身体力行表示自己的抗拒。

　　两人僵持不下，卫明琼捏了捏裙角，抿着唇不说话。孟允安在月下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卫明琼抬头见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心中一急，刚想开口叫人停住脚步，声音却在肚里绕几个弯，在胸口跌倒好几回，临到嘴边却又噤了声。

　　此刻晚风吹的妖冶，树影摇摇，草影也摇，月光昏暗，阴翳里仿佛藏着着许许多多张牙舞爪的妖怪。

　　喜乐公主脑中，循环回放着那些皇宫夜晚里，皇姐说起的故事。她心中怕极，却仿佛与人打赌似的憋着不哭，似乎哭出声，谁就输了。

　　这是卫明琼孩子似的倔强。

　　月影阑珊，浩浩荡荡的黑如潮水般涌来，虽是夏夜，卫明琼却感觉如坠冰窖，手掌心全是冷汗，额头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风儿一吹，将不多的炎热全带走了。

　　不远处，草丛里，窸窸窣窣发出了什么声响，卫明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子却像被定住，挪不动半分。

　　四周突然寂静无声，虫鸣不知何时消退，可草丛中的动静愈来愈大，草茎摇晃的厉害，气候诡异到了极点，似乎妖怪下一刻就要跳出来。

　　恐惧气氛已蔓延到了极点，只需一根火柴，便能一触即发。

　　卫明琼：啊——

卫明琼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顾不得脚上的伤。只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一不注意，撞入一个坚挺的胸膛，卫明琼小鼻子一痛，泪水就哗啦啦流了出来。

　　孟允安：公主，该回宫了。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卫明琼红着眼：

卫明琼：孟允安！你混蛋你！带着哭腔让此话气势减弱了不是一心半点，顶多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孟允安：嗯，臣是混蛋。

孟允安勾起嘴角，

孟允安：公主，冒犯了。

　　孟允安抱起小小的喜乐公主，就像抱着一只小奶猫，一步一步融进了无穷的黑夜，朝皇宫走去。

　　卫明琼在怀中仍旧是止不住的抽泣，她身心俱疲，随着孟允安律动着的步伐睡了过去。

　　孟允安：皇上。

孟允安沾了一身的凉，眼里却亮的厉害，一旁等候多时的老嬷嬷仲春，小心翼翼接过孟允安怀中的十三公主：

仲春：孟将军，喜乐公主就交给奴吧。

　　孟允安松了手，看着仲春将人轻哄着带走了，心中五味杂陈。面上依旧不变，撩袍正欲跪下。

　　进德帝：爱卿不必多礼。

进德帝此话一出，孟允安也不再推辞。

　　进德帝：爱卿啊，朕这个十三公主，可是出了名儿的不服管教。今日你一来，就规规矩矩回宫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哈哈哈哈。

孟允安回想起月下门前，不由得哑声失笑：确实是个不服管教的。

　　进德帝对孟允安猛夸一顿，安抚安抚年轻将军的心，末了，让将军一定来参加明晚的庆功宴。

　　孟允安其实不大乐意，庆功宴这种东西，实在是索然无味，奈何圣情之下不好推却，只能答应了。

　　进德帝：爱卿，朕看喜乐公主对你如此畏惧，不如，你就临时担任几日喜乐公主的贴身侍卫，替朕管教管教如何？

　　孟允安：……是。

孟允安接过旨，退下了。

　　第二日清晨，孟允安准时出现在明琼宫门口，可把早起的仲春吓坏了。

　　仲春：孟将军？这么早是……

　　孟允安点头：

孟允安：皇上让本将军保护喜乐公主的安危。

　　仲春：原来是这样。

仲春了然，想起前些时日的刺杀，又叹了口气，

仲春：前些日子，喜乐公主的近侍趁人都不注意，竟起了刺杀的心，还好老奴及时回来。这些个挨千刀的刺客！竟在公主身边潜伏这么久。

　　仲春从回忆中抽身：

仲春：哎呀，老奴说这些干什么，孟将军，快进去坐坐，公主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呢。

　　孟允安：喜乐公主，她不用上太学？

孟允安皱眉，记忆中这个时辰，自己早就去太学读书去了。

　　仲春笑道：

仲春：皇上心疼喜乐公主，就将太学推迟至辰时了。

　　孟允安刚坐下，约莫三十的女子便将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阳春：孟将军，这是安化清明前刚摘的茶，水用的是朝露，您尝尝。

　　孟允安接过茶盏，抿了口茶，那茶香便回荡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孟允安：好茶！

孟允安称赞道。

　　阳春见茶被人所喜，面上一喜：

阳春：这是季春那丫头做的，她别的不爱，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这下，她该高兴了。

说完，便去了后院。

　　仲春：将军，方才那位是喜乐公主的贴身宫女——阳春。除了她提到的季春还有晓春，都是喜乐公主的贴身宫女。

　　孟允安点点头。

　晓春：嬷嬷！公主她……

一位与喜乐公主年纪相仿的女子焦急的跑了出来，见了座上的孟允安，瞳孔微张吃了一惊，行礼道安后凑近仲春耳边不知说些什么。

　　孟允安：怎么了？

　　晓春：是公主她吵着不愿去太学。

那女子如实回答。

　　孟允安：厌学？

孟允安皱眉。

　　仲春活了四十多年，也算得上半个人精，打圆场道：

仲春：孟将军，公主她还小。

　　孟允安冷哼一声：

仲春：十六岁还小？本将军在这个年龄已经随父出征了。带本将去瞧瞧。

　　仲春讪笑两声：

孟允安：孟将军，这恐怕不妥吧？

　　孟允安：这有何不妥？公主不愿读书，本将军奉旨将公主捉回太学。

孟允安话音刚落，卫明琼便光着脚从后堂跑了出来，左脚绑着纱布，眼睛肿的不成样子。

　　卫明琼：孟允安，你是个大混蛋！

　　卫明琼来势汹汹，瞪着眼气鼓鼓朝人走来。

　　仲春：公主，您出来了？

仲春忙上前去扶卫明琼：

仲春：公主，您脚伤还未好，怎能随便走出来，也不叫下人们扶着点。

　　卫明琼拍拍仲春的手：

卫明琼：嬷嬷，你别担心，我脚不疼了。我出来是给孟允安一个教训。

　　仲春刚想夸卫明琼长大了，却被后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仲春无奈扶额。

　　孟允安勾唇：

孟允安： 教训本将军？那得看看您够不够得着。

卫明琼轻哼一声，抬脚便朝座上走去，只是脚伤未愈，一碰地就龇牙咧嘴的。

　　果然是个小奶猫。孟将军摸摸鼻子，将这个的想法埋进心里。

　　孟允安：公主，辰时已到，您该去太学了。

卫明琼好不容易被搀扶着走到孟允安身边，孟允安这才坏心眼的开口道。

　　果然看到卫明琼那张气鼓鼓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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