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灰色梦境

“戴维……米娅她……她在哪里啊。”

空气扭曲了起来，难以承受的压抑让洛天明直感到窒息。

这里没有阳光，犹如深渊的一般的黑暗笼罩着整个空间。

墙壁上没有窗户，但是却有灰尘和血液胡乱图画出的诡异的室外图。

室内没有空气流通，难以忍受的潮湿和已经近乎刺鼻的腥臭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餐桌，椅子，餐具，乃至各种各样的魔法道具和魔导书杂乱无章地在碎在地上，甚至已经到无法下脚的地步。

“喂。”

戴维的瞳孔像是被黑暗覆盖，活跃开朗的光芒已全然消失，只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

“你在说什么啊，米娅，她不就在这里么？”

戴维向旁边伸手示意了一下。

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戴维……”

洛天明想要说什么。

“啊，不是的，米娅。”

但是戴维并没有听进去。

“米娅，你不要难过，虽然你的存在感是有些低，但是他们真的不是要无视你的，只是个玩笑而已。啊，真是的，你们倒是也道个歉啊。”

是的，眼前的这个男精灵，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对着空气说话。

就像是那里真的有一个人一般。

“戴维……”

“总之你不要难过啦，真的只是个玩笑而已，不信你去问问他们。你们说是不是。”

“戴维，我们……”

“是的，我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雨晴打断了洛天明的话。

在他吃惊的眼光的注视下，雨晴向前迈了几步，然后视线转向了戴维旁边的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地方。

“米娅，我们很抱歉让你不开心了，但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你们两个，请跟我们回去。”

“回去？”

戴维疑惑地看着雨晴。

“回到哪里去？”

雨晴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颤抖了一下。

“当然是回家啊，回到霜月城啊。”

“回家？对不起，我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

戴维完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因为，我现在就在家里啊。”

这一次，洛天明和雨晴都陷入沉默。

“啊，对了，你们要不要喝茶，刚泡好的，特别香，来尝尝吧。”

说着，他在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桌子上端起两个杯子，递给了二人。

杯子早已破碎，里面根本装不了东西。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接啊。”

在犹豫过后，雨晴接过了杯子。

但洛天明却是把脸扭向一旁，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幕。

“不想喝么？”

没有回答。

“客人你还真是奇怪，那就没办法了啊。来，米娅。”

说着，他把杯子伸向另一个方向。

“小心点，米娅，很烫的。”

戴维对着虚无说话。

这样的事情，两人全都看在眼里。

“噼里!"

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声音格外刺耳。

米娅，已经死掉了。

而戴维，他无法离开这里，所以他只能独自承受这一切。

他孤独地待在黑暗中，孤独地苟活着每一天，孤独地回想着自己，以及整个精灵族的命运。

他没有人可以倾诉，唯一可以发泄的方法，便只剩下了砸东西。

他把能看到的东西全部砸得粉碎，让自己拼命隐藏的东西全部爆发出来。

精灵族已经够悲惨的了，但至少，他们还有互相鼓励，互相倾诉。

可是戴维，他只有一个人。

所以，他终于，还是垮掉了。

他的意识，已经混沌到无法正常进行思考的地步。

也许是为了保护戴维不会因为压力而就此死掉吧，大脑让他产生了幻觉。

不，不是幻觉，而是真真正正地让他的意识回到了最理想的时候。

只有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戴维才能像正常人一样平静地生活吧。

“对不起了，戴维。”

洛天明平淡地说了一句，但是，他没能掩盖住颤抖的嘴角。

“诶？”

等反应过来时。

一枚很细的针已经刺入了戴维的肩膀，上面涂有麻醉药。

他只觉得意识逐渐模糊，没多久便倒了下去。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洛天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开始传送吧。”

洛天明故作镇静地说道。

“是。”

……

洛天明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奇高无比且十分华丽的天花板。

他从平台上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很快就找到了离他并不远的灵儿和雨晴。

“我睡了多久。”

平淡地的语气。

“一天。”

回答他问题的是雨晴。

“你们一直都在这里等么？”

雨晴点了点头，看着他，似乎有些心事。

“戴维呢？”

“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因为情况特殊，所以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已经很稳定了。”

“既然这样。”

洛天明从平台上跳下来，径直走向灵儿。

“可以把报酬付给我了吧。”

灵儿紧咬着下唇，拿出了一袋金币。

她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洛天明一眼。

洛天明看了一眼雨晴，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奴隶纹章。

“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吧，忘记我这个主人，我不会回来了。”

他说道。

那么，到此为止，洛天明给精灵的工作便已宣告结束了。

之后便再无其他语言，洛天明提着钱袋，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里。

——不要去想。

洛天明在心中告诫自己。

精灵，不管他们怎么样，这都与我毫无关系，我只要拿到钱就可以了。

“大人！”

身后传来了雨晴的喊叫。

她快步跑到了洛天明的面前。

洛天明看到，她的眼眶里尽是泪水。

“大人，姐姐她，已经很累了。”

“她为了聚落，为了种族，贡献了自己太多太多，她是个很出色的人，她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大人，求求你了！请务必帮帮我们！”

如果是灵儿，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看到雨晴这一副企求，渴望，诚恳的模样，洛天明的心脏却被深深地触动了。

明明是一个奴隶而已，是一个没有人权的奴隶而已，所谓奴隶，不应该是时刻顺从主人，避免主人生气的么？

她从一开始就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对洛天明抱有一丝的害怕，洛天明也从啦没有向她保证过不会伤害她，但为什么，她会对他抱以如此的信任？

“大人，请帮帮我们！”

雨晴再次企求道。

洛天明动摇了。

是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动摇了。

那些还在笼子里的精灵们，他们需要得到拯救，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如果他不做，就会有更多的精灵被当作垃圾处理掉。

也许他一个人做不到，但是如果让雨晴作自己的帮手，那就一定可以的。

是的，他需要去做这件事情。

但是。

烈火，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有那烈火中无数绝望哭喊的身影，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

洛天明像是触电一般地缓过神来。

——不行。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决不能让那场悲剧重演。

是的，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想到这里，洛天明的眼睛里的活力再次消失。

“对不起。”

他说道。

“我拒绝。”

语言无形，但却如一把刀子一般刺入了雨晴的心脏。

几乎是一瞬间，两行热泪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大人，难道，你对那些无辜的生命，真的毫不在乎么？”

洛天明没有回答，他看向远处，眼睛里流露出一片沧桑。

“对不起。”

他说道。

——上一次向别人道歉，是多久以前呢？五年？十年？

——真不是我的风格啊。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主人。”

雨晴，终究还是非常艰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说罢，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精灵么？

洛天明看着天空。

希望你们，能够挺过来。

……

【精灵牢狱·前篇：失落之月】

完

下一卷：

【精灵牢狱·第一卷：灰色天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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