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西奥再次醒来是在摇晃的马车上。

头疼欲裂的西奥试图起身，干渴和饥饿强迫他醒来，却发现自己胸口和左臂上的都被缠上了干净的白布，周围还有一些染血的绷带。队伍腾空了一整辆马车来给指挥官养伤。

“醒了？”薇薇丽安跪坐在一旁，用小磨刀石打磨着数枚箭头。

“我睡了多久？”西奥问。

“一天两夜，”薇薇丽安说，“神父都以为你要蒙召了。”

“以防万一我多一句嘴，”西奥似笑非笑，“我身上这玩意儿如果是你换的我会非常高兴。”

这多出来的一句嘴毫无意外的得到了精灵公主一个鄙夷的眼神。

“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那看来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薇薇丽安起身，“我让他们拿点吃的进来。”

西奥再次躺了回去，行军毯下垫了一层树叶和草让他感觉身下好像到处都小枝头在猛戳自己的背部，应该是哪个审判官怕自己的头子被马车颠死了突发奇想去弄的。早晨的阳光很柔和，西奥尽量靠向车窗试图把自己弄暖和一点，时不时传来北方武士们高唱的家乡祝酒歌，西奥虽然听不懂北方语，但歌曲的调子就很明显在表达这杯酒你不喝我们就找地方练练，这让人无可奈何却又倍感亲切的曲子莫名的使人安定下来。

莱昂纳德神父灰头土脸的爬上了马车，他就不是体力运动的料子。神父捧着一碗肉粥几块面包和一杯葡萄酒试图登上前进中的马车，一脚踩空后差点被车轮碾死。让人惊奇的是面包和肉粥都抖了不少在地上，葡萄酒却一滴没洒，得到了北方人的喝彩，嗜酒如命的北方汉子们把神父又推上了马车。

莱昂纳德将食物在西奥面前一字排开。

“精灵公主很愧疚，”莱昂纳德说，“她觉得是她的任性导致了危险，守了你一天一夜了。”

“那她最好抱着这份愧疚跟我们走完全程，”西奥拿起面包咬了一口，之前十字军赠予的白面包还没有腐坏，麦香与一丝甜味让西奥后脑勺直发麻，“我们有损失吗？”

“你胸口上那几道伤就是我们所有的损失了，连狩魔猎人都比你醒的早，”莱昂纳德耸肩，“顺便一提，那个法师的斩杀记录我们按老规矩来。”

按道理来说鹰旗大队斩杀法师的记数是必须由当地主教监斩才算数的，谁知道你张口一报击杀多少多少法师是不是真的。但这种方式在大多数时间内是不实用的——没有武装审判官或法师会蠢到在几乎搏命时留一手以免伤及对方。之后这规矩就妥协为可以由随军牧师见证下杀死法师，当然你得带点证据什么的，法师的法杖水晶首级甚至是袍子都行，万一你跟随军牧师好的穿一条裤子呢。

“那法师都他妈炸成灰了，”西奥抱怨说，“我去哪儿给你弄人头？”

莱昂纳德抛过来一条项链，西奥接住它的瞬间便觉得冰冷刺骨几欲呕吐。这是一条储备着死灵法师法力的项链，原本是死灵法师在法力匮乏时用来续一波的装备，在其主人死去后无法突破封印的元素变得异常狂暴。

“闵采尔说这是他捅死那个法师的时候从他脖子上拽下来的，”莱昂纳德说，“本来是为了防止死灵法师有什么后招能用贮备魔力把自己捣腾活了，谁知道他直接炸得就剩这个了。”

西奥伸手探出窗外比了一个大拇指，一直观察着马车的闵采尔朝西奥的拇指低头示意。

“快吃，”莱昂纳德催促着，“刚刚拔营没多久你才有热粥喝，待会冷了你就得喝水泡米了。”

西奥就着肉粥又咬了一口面包，将头探出窗外一边嚼一边喊。

“斥候是谁！”

帕庭恩驱马上前与马车平行。

“是李斯特，大人，”帕庭恩回答，“他一刻钟前回来过一趟，前面十几里是安全的。”

“你也去，”西奥说，“死了一个还能跑一个回来报信。”

“我……我还没吃饭呢。”帕庭恩讪笑。

西奥直接把手里的面包砸了过去，帕庭恩眉开眼笑的伸手接住后驱马狂奔，生怕被要回去。

“加快速度！”西奥随后在队伍里大喊，“你们是在怕压死路上的蚂蚁吗！”

整个队伍顿时加速，马车抖得像在乱石滩上打滚。

西奥缩回了马车里，不留痕迹的将手上的血抹在了一旁的纱布上，反正那上面本来就有血。

“没擦干净。”莱昂纳德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西奥扯过一块干净些的纱布胡乱的抹了两下，又吐了一口唾沫，里面混杂着残留的血液。

“他们是为了你好，”神父叹气，“慢一点就没那么抖，利于你恢复身体。”

“这马车昨天抖今天抖明天也抖，难不成能把我抖死？”西奥坐下来准备重新进食，“这支队伍可不需要一个连吃饭都要女人喂的领队。”

他昨天晚上醒了一会儿！莱昂纳德立刻举起双手。

“我事先声明！昨天晚上薇薇丽安端东西进来的时候我劝过她，我说你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去给一素不相识的糙老爷们喂东西像什么话这影响不好对你的形象也不好让我来让我来，可人家一瞪眼睛就过来俩北方佬拎着我就扔出去了，我屁股现在还在疼……”

西奥叹了口气。

神父尴尬的放下手。

“好吧好吧！是我故意出去溜达没给你喂东西，她肯定会来接手的，我寻思着能跟一国的公主打好关系也不错，她跟索菲娅关系那么好，说不定能通过霍亨施陶芬的掌上明珠影响影响皇帝的判断。”

“老是喜欢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西奥说。

“聚沙成塔嘛，”神父笑眯眯的，“说不定天平上就差这一颗沙子呢？”

西奥三下两下的吃完了饭，打开了马车门，一名骑马的武装审判官立即上来阻止。

“您不能下车，大人，”武装审判官看起来态度坚决，“盖安掌旗官说要你老老实实的躺上两天。”

“我再躺两天你们这帮人是不是要改名叫盖安旗队了？”西奥扭了扭脖子，躺太久了不习惯，现在酸的要命，“给我找匹马，我要锈死在这破车上了。”

武装审判官灰溜溜的去找空余的马匹了。西奥半挂在车门上，马车快速前进带起的大风吹扬着他的头发，让人惊奇的是周围的鸟虫鸣叫声越来越频繁了，空气中甚至带有一丝水汽。

前方的帕庭恩去而复返。

“怎么回事！”西奥大喊。

“我们走偏了！”帕庭恩气急败坏，这时候他都还没忘记叼着面包，“前面是坦德里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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