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苒身体疼了一整夜,前半夜都在思考,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入睡。第二日清晨,睁开眼睛,蓝思追人已走得不知所踪,他则规规矩矩躺在榻上,双手放在身侧,被摆成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姿势
林芊苒一把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右手五指埋入头发中,心头那股荒谬又悚然的莫名感仍然挥之不去
这时,静室的木门轻轻叩了两下,蓝思追的声音在外响起
蓝思追(蓝愿):苒儿?你醒了吗?
林芊苒迷迷糊糊
林芊苒(林茹):这么早叫我干嘛
林芊苒(林茹):我好累……
蓝思追(蓝愿):早、早?……可是,已经巳时了呀
蓝家人都是卯时作亥时息,极其规律,林芊苒则是巳时作丑时息,也很规律,整整比他家晚了两个时辰。她疼了半夜,腰酸背痛,耿直地道
林芊苒(林茹):我起不来。
蓝思追(蓝愿):呃,你又怎么啦?
林芊苒(林茹):心情不好,腰酸背痛
蓝思追走进来坐在床边
蓝思追(蓝愿):那你还要不要去看兔子啊
林芊苒奶声奶气的回答
林芊苒(林茹):要……
林芊苒(林茹):我想先睡觉
蓝思追(蓝愿):好吧
蓝思追(蓝愿):那我先走了
说完蓝思追便离开林芊苒的房间
此时的魏无羡正在树上睡觉
蓝景仪:起来!把你那头驴子牵走,好好治治它,喧哗死了
提到他的坐骑,魏无羡忙一骨碌爬起
莫玄羽(魏无羡):你对我的小苹果怎么了?!你不要碰它,它可会尥蹶子了。
蓝景仪:小苹果是什么?
莫玄羽(魏无羡):我的驴啊!
他从树上下来,轰着几名小辈带他去找坐骑,被人领到一片青草地上,那头花驴子果然在大叫不止,喧哗不已。大叫的原因是因为它要吃草,但是那片草地上聚集着几十团滚滚的白绒球,让它无法下嘴
魏无羡喜道
莫玄羽(魏无羡):好多兔子!来来来,叉起叉起,烤了!
蓝景仪七窍生烟
蓝景仪:云深不知处禁止杀生!赶紧让它闭嘴,早读的都来问过好几次了!再这样我们要被骂死了!
魏无羡把拿给他的早饭里的苹果给它吃了,果然,花驴子一啃苹果就顾不上叫,咔擦咔擦嚼动嘴皮子。魏无羡一边摸着它的后颈,一边打这几名小辈身上通行玉令的主意,一边还指着满地圆滚滚的白兔子,道
莫玄羽(魏无羡):真的不能烤?是不是烤了就要被赶下山去?
蓝景仪如临大敌,连忙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道
蓝景仪:这是含光君养的,我们只是偶尔帮忙照看而已,你敢烤!
魏无羡听了,险些笑倒在地,心想
莫玄羽(魏无羡):心里:蓝湛这人真是!以前送他他都不要,现在自己偷偷摸摸地养了一大群。还说不要,哄谁?饶命,其实他暗地里是喜欢这种白乎乎毛乎乎的小东西吧!含光君板着脸抱着个兔子,哎哟我的妈,我要不行了…
可再一想起昨晚他趴在蓝忘机身上时的那个光景,他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从云深不知处的西面,传来了阵阵钟声
这钟声和报时辰的钟声截然不同,急促又激烈,仿佛有个害了失心疯的狂人在敲打。蓝景仪与蓝思追脸色大变,顾不得再跟他插科打诨,甩下他就跑。魏无羡心知有异,连忙跟上
钟声是从一座角楼上传来的
这座角楼叫做“冥室”,四周墙壁皆是以特殊材料制成,篆有咒文,是蓝家招魂专用的建筑。当角楼上钟声自发大作之时,便说明发生了一件事:在里面进行招魂仪式的人,出了意外。
角楼之外,围过来的蓝家子弟与门生越来越多,可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进入。冥室的门是一扇漆黑的木门,牢牢锁住,只能从里面打开。从外部暴力破坏不仅困难,也违反禁忌。招魂仪式出了意外,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召来什么东西,冒冒失失闯入又会发生什么。而自从冥室建立以来,几乎从来没出现过招魂失败的情况,这就更让人心中惴惴了。
魏无羡见蓝忘机没有出现,预感不妙。若是蓝忘机还在云深不知处,听到警钟鸣响应该立刻赶过来才对,除非……突然,黑门砰地被撞开,一名白衣门生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他脚底不稳,一冲出来便滚下了台阶。冥室的门旋即自动关上,仿佛被谁愤怒地摔了上去
旁人连忙七手八脚将这名门生扶起。他被扶起后立刻又倒下,不受控制地涕泪满面,抓着人道
任何人:不该的……不该招的……
魏无羡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
莫玄羽(魏无羡):你们在招什么东西的魂?还有谁在里面?含光君呢?!
这名门生似乎呼吸十分困难,张嘴道
任何人:含光君,让我逃…
话没说完,殷红的鲜血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一涌而出。魏无羡将人推进蓝思追怀里,那支草草制成的竹笛还插在腰间,他两步迈上数级的台阶,踹了一脚冥室的大门,厉声喝道
莫玄羽(魏无羡):开!
冥室大门张嘴狂笑一般,霍然开启。魏无羡旋即闪身入内。大门紧跟在他身后合上。几名门生大惊,也跟着冲上去,那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一名客卿扑在门上,又惊又怒,脱口而出
任何人:刚才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蓝思追扶着那名门生,咬牙道
蓝思追(蓝愿):……先来帮我。他七窍流血了!
一进入冥室,魏无羡便感觉一阵压抑的黑气逼面而来
这黑气仿佛是怨气、怒气和狂气的混合体,几乎肉眼可见,被它包围其中,人的胸口被压迫得隐隐闷痛。冥室内部长宽都是三丈有余,四个角落东倒西歪昏着几个人。地面中央的阵法上,竖立着这次招魂的对象
莫玄羽(魏无羡):心里:没有别的,只有一条手臂。正是从莫家庄带回来的那只!
它一根棍子般直挺挺地站立着,截面向地,四指成拳,食指指天,似乎在愤怒地指着某个人。充斥了整个冥室的源源不绝的黑气就是它散发出来的
参与招魂仪式的人逃的逃、倒的倒,只有东首主席之方位上的蓝忘机还正襟危坐。
他身侧横着一张古琴,手并未放在弦上,琴弦却兀自震颤嗡鸣不止。原本他似乎正在沉思,又或是在凝神倾听什么东西,觉察有人闯入,这才抬首
蓝忘机脸上一向波澜不惊,魏无羡看不出他什么心思。原本坐镇一方的蓝启仁此刻已经歪倒在一旁,和那名逃出冥室的门生一样,七窍流血,神智尽失。魏无羡顶替了他的位置,旋身踩在了西首的方位上,将竹笛从腰间拔出,举到唇边,与蓝忘机遥遥相对。
莫家庄当夜,魏无羡先以哨声相扰,蓝忘机再远远以琴音相击,两人无意中联手才压制住了这条手臂。蓝忘机与他目光相接,了然,右手抬起,一串弦音流泻而出,魏无羡当即以笛音相和。
他们所奏此曲,名为《招魂》。以死者尸身、尸身的某一部分、或生前心爱之物为媒介,使亡魂循音而来。通常只要一段,就能在阵中看到亡魂的身形浮现出来。可是,二人一曲即将奏末,也没有魂魄被召来。
那只手臂愤怒了一般,通体青筋暴起,空气中的压抑感更重了。若此时镇守西方的是别人,也逃脱不了蓝启仁那样七窍流血的下场,早已支撑不住倒下了。魏无羡暗暗心惊
莫玄羽(魏无羡):心里:和蓝忘机同奏《招魂》也无法将亡魂召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除非这名死者的魂魄,和它的尸体一起被割裂了!
莫玄羽(魏无羡):心里:看来这位仁兄比他惨一点点。当初他虽然尸体被咬得比较碎,但好歹魂魄是齐全的。
《招魂》不成,蓝忘机指间调子一转,改奏起了另一曲。
这支曲子与方才诡谲森然、仿若唤问的调子截然不同,静谧安然,曲名《安息》。这两支曲子都是流传甚广的玄门名曲,谁会弹奏吹奏都不稀奇,魏无羡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夷陵老祖的鬼笛名为“陈情”,威名远扬。他此时以竹笛应和,故意吹得错漏颇多、气息不足,令人不忍卒听。蓝忘机估计从来没和如此糟糕的人合奏过,弹了一阵,终于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了,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
魏无羡厚着脸皮装作看不见,调子越跑越远,转了个身,正准备继续吹,突然身后传来异象,他回头一看,登时一惊。只见原本已失去意识的蓝启仁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顶着一张七窍流血、七窍生烟的脸,胡子嗓子、指着魏无羡的手都在发抖,声嘶力竭道
蓝启仁:别吹了!滚!快滚!不许——
到底“不许”什么,还没说完,他吐出一口鲜血,又原地倒了回去,重新陷入奄奄一息的昏迷之中。
蓝忘机(蓝湛):……
魏无羡目瞪口呆
他知道蓝启仁的“不许”后面是什么:不许吹了!不许合奏!不许玷污他爱徒忘机的琴音!
他们这一场琴笛合奏,竟然把蓝启仁活活气醒又活活气晕了过去,可见难听到什么程度……
不过,即便如此,那只手还是在笛声与琴音的联合压制下缓缓垂倒。魏无羡毫无羞愧之意地想,难听归难听,有效果就行。
最后一声弦响止息,须臾,冥室大门弹开,日光泼地而入。大约是角楼上的警钟停止了鸣响,原先围在冥室外的子弟与门生们都冲了进来,登时一片都在叫“含光君”。
蓝忘机将手压在弦上,制止了琴弦嗡鸣的余音,起身去探蓝启仁的脉。有他带头,其余人也很快镇定下来,年长的几位前辈将冥室里七窍流血的几人身体放平,实施救治。他们在施针送药,另一拨门生则抬来了一尊铜钟,打算将那只手臂罩在里面。现场虽忙碌,却井然有序,且轻声细语,没有任何人发出喧哗聒噪之声。
几人忧虑道
蓝景仪:含光君,丹药和施针都无效,这该如何是好?
蓝忘机三指仍放在蓝启仁脉上,凝眉不语。蓝启仁主持过的招魂仪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不乏厉鬼凶灵,连他都被怨气反扑所伤,可见这只鬼手怨气有多骇人,简直前所未见
魏无羡将竹笛插回腰间,在那尊铜钟之旁蹲下,摩挲着上面的金文,心中正思索,忽见蓝思追面露黯然之色,道
莫玄羽(魏无羡):怎么了?
蓝思追早已知他非是等闲之辈,略一迟疑,低声道
蓝思追(蓝愿):少许有些愧疚罢了
莫玄羽(魏无羡):愧疚什么?
蓝思追(蓝愿):这只鬼手,是冲我们来的。
魏无羡微笑道
莫玄羽(魏无羡):你怎么知道的?
蓝思追(蓝愿):不同品级的召阴旗,有不同的画法和威力。当初我们在莫家庄画的那几面召阴旗,作用范围只有方圆五里。可这只鬼手,杀气很重,以人骨肉血气为食
蓝思追(蓝愿):如果它一开始就在那作用范围之内,以其凶残程度,莫家庄早血流成河了。
蓝思追(蓝愿):可是,它是在我们抵达之后才突然出现的……即是说,它一定是被心怀恶意之人,故意在那个时间,投放到那个地点的。
莫玄羽(魏无羡):课业挺扎实,分析得不错
蓝思追低头道
蓝思追(蓝愿):如此,莫家庄那几条人命,我们怕是……也要负责任……而且如今,还累得蓝先生他们也昏迷不醒……
沉默片刻,魏无羡拍拍他的肩,道
莫玄羽(魏无羡):该负责任的不是你们,是放出鬼手的那个人。这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那边,蓝忘机撤了手,蓝家众人忙问
蓝思追(蓝愿):含光君,如何?
蓝忘机(蓝湛):追本溯源
莫玄羽(魏无羡):不错。追本溯源,找到这只鬼手的全尸,弄清他的身份,自然有法子救人
蓝景仪虽然已经知道他肯定不是个疯子,但总也忍不住要用谴责的口气对他说话,道
蓝景仪:你说得简单,招魂招不出来,闹成这个样子,上哪儿去找?
蓝忘机(蓝湛):西北方
蓝思追奇道
蓝思追(蓝愿):西北?含光君,为何是西北方
莫玄羽(魏无羡):不是已经指出来给你们看了吗?
蓝景仪疑惑
蓝景仪:指给我看?谁?谁指的?含光君没指啊?
莫玄羽(魏无羡):它啊
众人这才发现,他指的,竟然是那只鬼手!
那条手臂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有人改变它的位置,它竟是执拗地转了过来,恢复原向,众人从未见过这般状况,惊愕不已。蓝景仪道
蓝景仪:它?它……它这是在指什么?!
莫玄羽(魏无羡):还能指什么?要么是他尸体的其他部位,要么,就是害他变成这样的凶手
闻言,几个刚好站在西北方的少年赶紧躲开。蓝忘机看他一眼,缓缓起身,对诸名门生道
蓝忘机(蓝湛):安置好叔父
那几人点头道
蓝思追(蓝愿):是!您这便要下山了吗?
蓝忘机微一颔首,魏无羡已鬼鬼祟祟蹭到他身后,喜滋滋地大声自言自语道
莫玄羽(魏无羡):好好好,终于可以下山私奔啦!
众人面露惨不忍睹之色,年长的门生尤其悚然,几名少年却多少有些习惯了。只有躺在地上的蓝启仁,无意识间似乎又是一阵面目抽搐,众人均想
蓝景仪:这人再多说几句,说不定蓝先生就又被他活活气醒了呢……
世家仙首出行夜猎,往往前呼后拥,排场甚足。但蓝忘机素喜独来独往,这只手臂又邪门怪异,稍有不慎即可能祸及旁人,他便没有带家族子弟与其他门生,只捎上了魏无羡一个人,盯他也盯得越发紧。
魏无羡原本想下山探查时寻一机会溜之大吉,可途中屡次试图逃跑,下场无一不是被蓝忘机单手提着衣服后领拎回去。他改变策略,极力往蓝忘机身上又贴又黏,尤其是晚上,雷打不动地往蓝忘机床上爬,指望蓝忘机被恶心得受不了了赶紧的一剑把自己劈走。
可任他东西南北疯,蓝忘机自岿然不动。魏无羡一钻到他被窝里,他就轻轻一掌拍得魏无羡浑身僵直,再把魏无羡塞进另一条被窝里,摆成规规矩矩的睡姿直到天亮。魏无羡吃了好几次亏,一觉醒来都是腰酸腿软叫苦不迭,不免心想
莫玄羽(魏无羡):心里:这人长大了,也比以前没意思多了。以前撩他他还知道臊,还臊得怪好玩儿。可如今非但八风不动,还学会反击了,真是岂有此理!
循着那只左手的指引,二人一路往西北而去。每日合奏一曲《安息》,用以临时缓和它的怒意和杀气。行至清河一带附近,这只手臂维持了许久的指路姿势忽然改变了,收回了食指,五指成拳。
这便是说明,这只手所指引的东西,就在这附近了
他们边走边访,来到清河的一座小城。正值白日,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魏无羡踢踢踏踏跟在蓝忘机身后,忽的一阵刺鼻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闻惯了蓝忘机身上清淡的檀香,魏无羡被这气味一刺,脱口而出
莫玄羽(魏无羡):你这卖的是什么?这个味道
香气是从一名身披道袍、脸上写满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那边传来的。他背着一只箱子,向过往行人兜售一些小玩意儿,见人来问,喜道
任何人:什么都卖!胭脂水粉物美价廉。公子看看?
莫玄羽(魏无羡):好,看看
任何人:给家里娘子带?
魏无羡一笑
莫玄羽(魏无羡):我自己用
郎中的笑容凝固了,心道
任何人:拿我寻消遣呢?!
尚未发作,却见另一名年轻男子折了回来,面无表情地道
蓝忘机(蓝湛):不买就不要闹。
这男子俊极雅极,白衣抹额胜雪,瞳色浅淡,腰悬长剑。这郎中是个假道士,于玄门世家一知半解,认得姑苏蓝氏的家纹,不敢造次,忙把箱子一勒,往前跑了。魏无羡道
莫玄羽(魏无羡):你跑什么
莫玄羽(魏无羡):我是真的要买!
蓝忘机(蓝湛):你有钱买吗?
莫玄羽(魏无羡):没钱你给我啊
说着把手伸进他怀里。本没指望掏出什么,三下两下,却真叫他掏出了一只精致小巧、沉甸甸的钱袋。
这完全不像是蓝忘机会带在身上的东西,不过这些天来,蓝忘机身上叫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止一两件了,魏无羡见怪不怪,拿着钱袋就走人
果然,蓝忘机任他拿,任他走,没有半句不满。若不是他自问对蓝忘机的品性和洁身自好有那么一点了解,含光君的名声又一向好得吓人,他几乎要怀疑蓝忘机和莫玄羽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了。
否则为什么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忍?!
走出一段路,魏无羡无意间回头一看,蓝忘机被他远远甩在身后,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这边
魏无羡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隐约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走这么快,把蓝忘机就这样扔在身后。
这时,一旁有人喊道
任何人:夷陵老祖,五文一张,十文三张!
莫玄羽(魏无羡):谁?!
他连忙去瞧瞧是谁在卖他,却正是刚才那名江湖郎中假道士。他收起了劣质的胭脂香粉,改拿了一沓凶神恶煞赛门神的贴纸,喋喋地道
任何人:五文一张十文三张,这个价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三张好。一张贴大门一张贴大厅,最后一张贴床头。煞气重邪气浓,以恶制恶以毒攻毒,保证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
莫玄羽(魏无羡):牛皮吹上天!真这么灵你每张卖五文?!
任何人:怎么又是你?买就买不买走人。你要是想每张花五十文买这个,我倒是愿意。”
魏无羡翻了翻那沓“夷陵老祖镇恶像”,实在不能接受画中这个青面獠牙、凸目暴筋的壮汉是自己
他据理力争
莫玄羽(魏无羡):魏无羡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你画的这是什么?!没见过真人也不要乱画,误人子弟。
那郎中正待说话,魏无羡忽然感觉背后有风袭来,闪身一躲
他是躲过了,这江湖郎中却被人掀了出去,砸倒了街边人家的风车摊,扶的扶捡的捡,一片手忙脚乱。这郎中本来要骂,一见踢他的是个浑身金光乱闪的小公子,非富即贵,气势先下去半截;再一看,对方胸口绣的是金星雪浪白牡丹,彻底没气了。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平白无故受一脚,弱弱地道
任何人:你为什么踢我
那小公子正是金凌,他抱着手,冷冷地道
金凌:踢你?敢在我面前提‘魏无羡’这三个字的人,我不杀他他就该跪下感恩戴德了,你还当街鬼吼鬼叫。找死!
魏无羡没料到金凌会在此出现,更没料到他举止跋扈至此,心道
莫玄羽(魏无羡):心里: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大戾气重,骄纵任性目中无人,把他舅舅和父亲的坏处学了个透,母亲的好处却没学到半点,我要不是敲打敲打他,将来迟早要吃大亏
眼见金凌似乎没撒够火气,朝地上那人逼近两步,他插口道
莫玄羽(魏无羡):金凌!
那郎中不敢作声,目光里尽是千恩万谢。金凌果然转向了魏无羡,轻蔑道
金凌:你还没逃走?也好
莫玄羽(魏无羡):哎哟,真不知道上次被压在地上爬不起来是谁啊是谁啊
金凌嗤笑一声,吹了声短哨。魏无羡本不解其意,可片刻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呵嗤呵嗤粗重的兽类喘息之声。
他转头一看,一只半人高的黑鬃灵犬从街角转出,直冲他奔来。长街上惊叫一声更比一声近、一阵还比一阵高
任何人:恶狗咬人啦!
魏无羡勃然色变,拔腿就跑
说来惭愧,夷陵老祖枉称所向披靡,却其实见狗即怂。这也是无可奈何,他幼年没被江枫眠捡回家时,打小在外边野,常在恶犬嘴底夺食。几番撕咬追赶,吃了不少亏,渐渐对大小犬类都怕得要死,为此江澄没少嘲笑过他。这事说出去不光丢人,更没几个人会信,故流传度不高。魏无羡几乎魂飞魄散,眼中忽见一道身长玉立的白影,忙撕心裂肺地叫
莫玄羽(魏无羡):救我!
金凌追到此处,一见蓝忘机,大惊失色
金凌:这疯子怎么又跟他在一起?!
蓝忘机为人严肃,不苟言笑,仙门之中连不少平辈见了他都心里犯怵,遑论这些小辈。其恐吓力比当年的蓝启仁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然
一颗石头砸中了那个狗
那条狗受过严训,并非凡品,甚通灵性,也仿佛知道这个人面前不能撒野,嗷呜嗷呜叫了几嗓子,夹着尾巴,反躲到了金凌身后
金凌:谁?!
林芊苒穿着轻纱从屋檐上飞下来
林芊苒(林茹):我
金凌:又是你!林芊苒
林芊苒(林茹):怎么,金大小姐不服啊?!
蓝忘机(蓝湛):苒儿?
林芊苒(林茹):哦豁,腿疼死了
林芊苒(林茹):早知道就不装逼了
莫玄羽(魏无羡):思追呢
林芊苒(林茹):你咋知道他来了
莫玄羽(魏无羡):你一来他肯定得来
莫玄羽(魏无羡):你俩……
金凌:仙子!
这条黑鬃灵犬是金光瑶送给金凌的珍种。寻常人但凡听说是敛芳尊送的,哪敢怠慢,奈何蓝忘机偏偏不是寻常人。他可不管赠送者是谁、纵犬者是谁,该怎么治怎么治,严惩不贷。金凌纵犬当街追人被他逮住,心都凉了,暗道:
金凌:死定了,他非把我这好不容易训成的灵犬杀了、再狠狠教训我一顿不可
岂知,魏无羡一头扎进蓝忘机臂下,钻到了他背后,恨不得整个人顺着他这根身长玉立的杆子往上爬、爬上天才好。蓝忘机被他双手一圈,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趁此机会,金凌又是两声短哨,携着他的黑鬃灵犬落荒而逃。
一旁地上那郎中挣扎着站起,心有余悸道
任何人:世风日下,如今的世家子弟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啊!
魏无羡听闻犬吠远去,也从蓝忘机背后绕了出来,若无其事负手赞同道
莫玄羽(魏无羡):不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那郎中现在见他如见救命恩人,连连附和,为表感谢,扔烫手山芋般地把那叠“夷陵老祖镇恶图”扔到魏无羡手里
任何人:兄台,刚才多谢你!这个权当谢礼。你折个价卖出去,三文一张,总共也能卖三百了
蓝忘机看了一眼画像中青面獠牙的壮汉,不予置评。魏无羡见自己的价格越卖越低,哭笑不得
莫玄羽(魏无羡):你这是谢礼吗?真要谢,给我把他画得好看点!……打住别走,有个事打听下。你在此地买卖,有没有听过什么怪事?或者看见过什么异象
任何人:怪事?你问我就问对了,在下常年驻扎在此,人称清河百晓生。是什么样的怪事?
林芊苒(林茹):哎呀就比如譬如,妖魔作祟啦,分尸奇案啦,灭门惨事啦
任何人:此地是没有,但你往前走五六里,有一座山岭,叫做行路岭,我劝你不要去。
莫玄羽(魏无羡):怎说?
任何人:这个行路岭,又有个诨名唤作‘吃人岭’,你说怎说
林芊苒(林茹):哦,那里有吃人的妖魔出没是吗
类似的传说他听过最少上千次,亲手除过的也有上百次了,不免索然无味。那郎中语调跌宕起伏道
任何人:不错!据说那林岭里,有一座‘吃人堡’,里面住着吃人的怪物。凡误闯者,都会被他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找不到尸体,无一例外!可怕吧?
难怪金凌会出现在此,他上次没拿下大梵山的食魂天女,这次肯定也是冲着行路岭上的怪物来的。魏无羡道
莫玄羽(魏无羡):好可怕!不过既然骨头渣子都不剩,也找不到尸体,那请问如何得知他们是被吃了的?
郎中哑然片刻,道
任何人:当然是有人看到了。
魏无羡钦佩道
莫玄羽(魏无羡):可方才你不是说,误闯者都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无一例外?那这传闻是谁传出来的,这么厉害,看到了这种画面还能活着出来传消息?
任何人:传闻就是这么传的,我怎么知道
莫玄羽(魏无羡):那你知不知道,行路岭上一共被吃了几个人?什么时候被吃的?年岁?男女?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任何人:不知道
莫玄羽(魏无羡):清河百晓生?嗯?
郎中怒而背筐
任何人:传闻本来就没传这些!
魏无羡嘻嘻道
莫玄羽(魏无羡):别别别别,别走嘛。我再问一句,那行路岭,还在清河境内吧,清河不是聂家的地界吗?若真有吃人的怪物在行路岭出没,他们就坐视不理?
没想到这回,郎中却没再答“不知道”,而是露出了一点轻蔑神色
任何人:聂家?若是当年前的聂家,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了。这种传闻传出的第二天就能雷厉风行地把那妖邪出没的地方抄了。可如今聂家的家主,嘿嘿,不是那位‘一问三不知’吗
清河聂氏原先的家主是赤锋尊聂明玦,在其父上一任家主被岐山温氏家主温若寒气死之后,未及弱冠便接掌聂家,作风刚直强硬
他与泽芜君蓝曦臣、敛芳尊金光瑶乃结义兄弟。射日之征后,聂家在他坐镇之下,曾有一段时间风光威势直逼兰陵金氏
而他修炼走火入魔、当众爆血身亡后,接掌家主之位的,肯定是他的小弟聂怀桑。魏无羡问
莫玄羽(魏无羡):恁地管他叫‘一问三不知’?
任何人:你不知这典故?这位聂家主,人家问他什么事,不知道的不会说,知道的不敢说。问得急了、逼得狠了,他就连连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人家放过他。这不是一问三不知
当年魏无羡与聂怀桑同窗,对这人倒也能说上两句。聂怀桑为人心肠不坏,并非不聪明,但他无心向学,聪明都用在了别处,画扇捉鸟逃学摸鱼,于修炼一道确实天资奇差,硬生生比其他家族的同辈子弟晚□□年才勉强结丹。聂明玦生前时常恨铁不成钢,对他管教甚严,然而他依旧烂泥扶不上墙。如今没了大哥遮风挡雨督促提点,清河聂氏在他的带领之下一日千里——江河日下。成年之后,尤其是做了家主之后,聂怀桑常常为各种不熟悉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到处求人,尤其是求大哥的两位义弟,今天上金麟台向金光瑶哭诉,明天来云深不知处期期艾艾,靠着金蓝两家的两位大家主总是给他撑腰,他才勉勉强强把这个家主的位置坐了下去。如今人人提起聂怀桑来,不好明说,脸上却都写满了四字评语:脓包废物
忆及昔年种种,难免令人唏嘘。
陈情令:思君不可追,念君不可归(思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