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周祥瑞二十五年，被女王统治的“五岳真形十五州”外，乌楚国太宰云彦奉帝皇之命将自己刚刚诞生的嫡长子献给了祝由祭司信奉的巫神，企图获得与昔年君王九鹭一般称霸神州的力量。

献祭之法乃剥离活人生魂以此燃烧照亮巫神从幽隐降临凡世的通路，但凡人失去生魂将会变得形同痴儿，呆滞迟钝。

巫神降世，乌楚国的狼子野心也得到了满足，被排斥的乌楚国获得了与大周女王争锋的能力，虽然始终无法踏入十五州半步，但也真正得到了一个不再战火连天的家园。

此后十数年来，乌楚国人安居乐业但却只知巫神伟大，反而渐渐遗忘了那位被迫献出生魂的云家嫡长子，以及因丧子而疯癫而死的云出岫的生母。

“哈哈~！云出岫就是个傻子，你看，他挨打都不会动，也不知道疼，连话都不会说。”

“就是~欺负这种人可最有意思了！”

街上游玩的孩童们刻意将云出岫绊倒在一片水洼上，一边讥笑一边朝着他的脸颊嘴角踢着乌黑烂泥。

乌楚国的人们知道太宰云家生了个连他爹妈都不要的痴儿。起初时云家二夫人心生怜悯，没有将云出岫拒之门外，只是将他与一般孩童那样照料。

但一次踏青返家路过山林时，山匪横行。山匪不仅杀光所有了同行的男丁，还要抢了二夫人来发泄发泄。

绝境之下，令山匪八辈子也想不到的是，自己一伙竟是会葬身于跟随在二夫人身旁那毫不起眼的小孩之手！

那时的云出岫忽然力大无穷，仅凭徒手便将山匪们撕了个粉碎，但自己也在杀死最后一位山匪后回头瞥了二夫人一眼，在这一刻，他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我……会保护你，二妈妈……”

随即便跳下了山崖……

山崖百丈，坠落者必将粉身碎骨。

没命逃回云家的二夫人像云彦道出了事情的始终。太宰云彦本欲派众人必要寻出长子尸首，却怎料云出岫竟然自己安然无恙地走了回来！

那日之后，二夫人宛若失魂落魄，她再三央求太宰云彦：“哪有人那样还活得下来的？让他走吧！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人！留在云家只会带来祸患！”

于是翌日，只有十岁出头的云出岫被赶出了家门。

从大风大雪到烈日灼灼，衣衫单薄的云出岫离开了云家，每日游荡在乌楚国内受人欺辱，遭人排挤。

但尽管如此艰辛，他每日也必定会做一件事，那便是在日落前端坐跪于云家门前。他不说话，旁人询问他从未回答，也从不乞求能够进一次家门。

数年来，好在有些心软的家丁侍女会偷偷给云出岫一些果腹的食物，云出岫也这样日复一日地做着自己在做的事情。可云家的大门却再也没有向他敞开。

最后直至云家覆灭，云出岫也未能如愿。

乌楚国帝皇与太宰的野心得到了满足，巫神降临人世，他们获得了力量也同样付出了代价。

巫神诡谲，从一开始就没那么无私。神有善神亦有恶神，祝由巫神向乌楚帝皇提出要三百贵族生魂的要求。

帝皇应允，便下令让太宰云家自觉献祭满门。

狡兔死走狗烹，太宰云彦对乌楚帝皇深恶痛绝，誓死抵抗！

可最终落得的下场却比成为痴人要惨痛得许多……

云家上下无一人生还，尽数成为了祝由巫神的活血祭品。

云家覆灭太宰命殒，十五六岁的云出岫目睹了这一切，家人死去时他原本还有些许神色的瞳孔变得更加暗淡，仿佛所有的能够企及的美好都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最后若非阊阖山人前来乌楚国杀死祝由巫神，并将它残留的毁灭能量注入剑匣，乌楚国恐怕早已不复存在了。

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生气的云家，云出岫第一次颤抖着身子，扑通跪倒在门前失声痛哭……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们……”

已是坐上仙鹿桃夭准备离开的阊阖山人瞥了眼跪倒在云家门前的云出岫。他像是思索罢，才走去云出岫身旁，蹲下说道：“小子，你在哭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们是我的家人！可是他们现在全部都死了！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已经……没有可以守护的事物了……”

云出岫紧攥着拳头，这是他生来至今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阊阖山人皱了皱眉，摇头道：“如何没有？”

云出岫哽咽着昂起头来，眼神中再度燃起了昔日曾经有过的灿烂神色。

阊阖山人足踏大地，手指天穹，“吾辈男儿顶天立地，自然甘愿承担庇护一方净土的责任，你可以保护的……还有这个世界。”

“世界……”云出岫恍惚喃喃。

阊阖山人眉头舒缓，豪爽笑道：“好小子，剥离生魂时竟是主动同化了祝由巫神的力量……你便与我去阊阖山，我会将你所剩无多的生魂同巫神之力一起封印进这尊剑匣，此后……只要你不总板着个脸，这件宝贝便归你了。”

说罢，阊阖山人俯于仙鹿桃夭耳畔，刻意笑道：“小丫头，愿载他一程吗？”

“哼嗤——！”

白鹿桃夭吐了吐鼻息，及其不愿地地撇过了头去，却又在阊阖山人的眼神下无奈踏前两步，来到了云出岫身旁。

那一刻，少年的眼中只有那高大恣狂的背影。

直至天幕降罚于凡世，天火焚烧人间近两月，阊阖山人以一人之力怒破天门而不还！云出岫的眼里也始终回荡着他的影子……

“世上哪有那般圆满？行侠仗义，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小子，日后下山给为师多招些徒子徒孙，告诉他们，与天斗自然是其乐无穷，哈哈哈哈哈哈~！”

……

清凉山.紫阳花泉

我是“玄直剑”第六百六十六代大弟子，洪荒时期便存在的，神虹云龙流的真传~

耳畔回响着自己从下山以来说过最多的话，云出岫眼前的黑暗貌似闪烁出了一丝光明……

“守护这个世界，这种意志哪怕是与天神作对你也一定要继承下去，你我约好了。”

迷蒙中的云出岫，仿佛在这片黑暗中再度见到了师父的背影。

“师父……”

“小子，那尊剑匣里有属于你最强大的力量。可剑匣一旦打开你必将承受你这一生都不可能负担的代价，如何抉择……你自己斟酌吧。”

幻梦之外，花蓓被宁灵慧折磨的痛苦叫声断断续续……

“好一对苦情鸳鸯呢~那我便划破她的脸蛋和大腿，看你还能喜欢得上她么？呵呵~”

云出岫紧攥着双拳身体微微发颤，“如果以现在这种情况强行打开剑匣的封印我一定会死的吧。但是……动起来！一定要动起来！我要打败她，哪怕会同归于尽也要打败她！我要继承师父的意志，我要……守护那个姑娘！”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后悔了！

“御云剑式.天道无尘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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