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芙蕾雅的错觉

从厩舍中早已排列着的形形色色的马匹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组来到这里的客人。数量可观的车厢陈列在城堡前，其中绝大多数的车顶都竖立着象征铎兰家族的狮鹫旗，当然也有使用了其他旗帜的，那些显然是受到芬奇赐予爵位的贵族。

当从主径路过的时候，巫女能够辨认出其中的一两面纹章所象征的家族。

其中一枚描绘着沙鹰和长枪，那是奥尔良家族的，灵榛曾经在香榭园的门牌前目睹过，毕竟它是奥尔良勋爵名下的别苑。另外一枚则是被紫色云雾缭绕的百合花，那是芙蕾雅·路易女爵的纹章，由于是女性的缘故，她的贵族头衔并不具备继承权。

这是个对男女待遇差异极大的时代。

尽管芬奇·铎兰在抹除男女不平等之间做出了明显的努力，以至于芙蕾雅女爵是历史上头一个获得贵族的女性，但即便如此，世俗的偏见依然是难免的。为了避人耳目，女爵每次出行都不得不戴着面纱，防止遭到更多平民的非议，动摇到蒙特城的政局。

早在巫女还没随着大军出征，暂住于费列娜公馆的期间里，她就从芙蕾雅的口中听到过。包括里根将军在内的大部分贵族与骑士，当芬奇颁布贵族头衔给女爵时，他们始终是持反对态度的，而这也是为何，里根在雅典堡会议上与芙蕾雅针锋相对的缘故。

女人是什么？

先天原因的弱势群体，却拥有美貌的利器。

女人应该做什么？

打扮衣装，嫁给男人，生儿育女，勤俭持家。

哪怕欧门大陆上常有杰出女性闻名于世，例如有“夏季玫瑰”之称的亚莉山白，她以接近剑圣级别的大剑师实力成为了剑术师协会的考核员。又比如冰之贤者查史丁尼的学徒，号称“冰医圣手”的娜珀仑女士，她将冰系魔法与生命魔法糅合聚粹，研究出了令世人为之动容的医疗方法。

再比如纽曼公国的半精灵公主，齐拉。她虽年轻，智慧却早早地远超过常人，不仅精通各国语言，更是对政治策略了然于胸，与其他几位王子相比，有如云泥之别，仿佛她天生就是为了治理国家而生的。民间更是传言道，齐拉公主已经成为了俾斯麦大公内定的继位人。

然而和生来就要建功立业的男性相比，卓越的女性实在是太少了。随着历史的推进，一种既定的观念铭刻在了人们的心里，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男人生来就该如此，女人生来就该那样做、而不是如此。

唯独灵榛不能理解。或许因为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女性身体中装着的是男性灵魂的人类。

“雷顿先生？”

仿佛恰到好处的巧合般，巫女正遐想连篇的时候，身穿紫色长裙的女人却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她牵着左侧的另一位灰发少年，目光中含着笑意，头纱下的娇唇轻启道：“久闻大名，北精灵国的大巡逻官。”

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灵榛不禁睁大了眼睛。

久别重逢，芙蕾雅的变化不大，唯独那一头紫色的长发稍稍增长了些，覆盖在挺翘的腰臀上，随着她的话语散发出阵阵香气。不过巫女最关注的还是女爵身旁的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她还记得，那是她从地下商会手中救出的哑女，莉安。

原来如此，在灵榛“葬身于内德桑草原的火海”之后，她便成为了芙蕾雅的侍从。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当初正是女爵提议，让哑女莉安女扮男装，以便在行军途中保护她的奴隶身份，不受侵害。不过如今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孩，扮起骑士来倒是有模有样，只要她身穿铠甲、手握佩剑地守护在芙蕾雅的身旁，旁人一眼便知是女爵的侍从。

莉安曾在林中救过她一命，所以巫女不会为难她。但是女爵……灵榛皱起了眉头，眼神复杂地注视着紫裙女人。

她不确定芙蕾雅是否参加了黄泉关的阴谋，因为从女爵与芬奇的关系看来，两人应该是有着某种联系的，不然芬奇也不可能将爵位赐给身为女人的她，并在雅典堡会议上用言辞保护了她。

同为女性，巫女虽然自以为和女爵还算是亲切的，但是，假如芙蕾雅真的参与到了芬奇的谋划中，那么她恐怕会揭露了她的真实身份。多留一个心眼也好，为此灵榛不得不收回目光，微微低头，显得自己不再那么的引人注目。

可事情总会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尤其是，雷顿并不知道她们曾经认识过。

“女爵是在对我的侍从感到好奇吗？”闲谈良久，金发青年的语句忽然钻入了巫女的耳中，令她不由一怔：“那就由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蕾娜小姐，她虽是人类出身，却已经随我在大陆南北游历了两年，可谓是见多识广。”

“蕾娜小姐，幸会。”

芙蕾雅的视线落在巫女的红色长裙上，对她选择了如此鲜艳的装束而感到诧异。

等等，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女爵双眼瞪大。她仔细打量了起来，顺着红发少女的裙装一路向上，绕过了纤细的腰部，不堪一握的峰峦，以及领口处依稀显露出来的锁骨，最终落到了那张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庞上。

即使印象中的两人如此相像，眼前的红发少女的脸颊轮廓，仍旧比起蕾珍的要成熟了许多，包括眼角、眉毛之类的细节都能看出显著的差别。

不，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因为蕾珍……早已经葬身在一年前黄泉关的那场大火中了。

芙蕾雅的眼眶有些酸痛，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完美地控制住了情绪。女爵轻叹了一口气，抽离开目光，瞬间转换成平易近人的笑容，整理了一下长裙上的褶皱。

她将手套摘下，向巫女伸出手掌去，和颜悦色道：“我是蒙特城的芙蕾雅·路易女爵，虽说路易氏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家族，但是能和蕾娜小姐您相识，自然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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