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工作、休息、晚餐

制备医用酒精的过程毫无疑问是枯燥乏味的，为此术士小姐不得不一整天待在房间，摆弄那些瓶瓶罐罐，囚禁于浓郁酒味的环抱，外出不得。可即便如此，也只有在工作时候才能让她心无旁骛，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整个过程描述起来并不复杂，毕竟早在矮人统治欧门大陆的时代就采用过。不过，如今其中的秘诀大多都早已失传了，只记载在那些尘封的旧书中，由于语言障碍的问题，再过去几百年都不会被人翻开。

幸亏根据曾经研究过的知识，赫兰德琳懂得，唯有百分之七十五浓度的酒精溶液才真正具有消毒效果。如果只是为了消毒，直接愚昧无知地将食用酒精洒到伤口上的话，由于其中的发酵成分，很容易导致溃烂发生，并且消毒效果也不是那么的显著。

虽然早在她来到萨拉托加之前的时候，村民们在缺少知识和医疗条件的情况下，便是那么干的……

一边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术士小姐一边将昨天带回来的、剩下的没有开瓶过的烈酒，从提包中取出，搬上了桌面。晨曦透过窗帘照耀在半圆形的玻璃器皿上，散发出奇异的光晕，映照得瓶中倾倒而入的液体闪闪发亮。

赫兰德琳知道烈酒中含有的许多杂质成分，这些杂质大多是滤网所无法过滤的，溶解在液体中的微小颗粒。因此，必须加入大量的石灰粉吸收溶液中的水分，同时利用生石灰吸收水分变成熟石灰所产生的大量热量，继续协助进行加热和精馏，等到它降温凝结成液体时，就能获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酒精。

医用酒精是百分之七十五的浓度，所以只需要在酒精提纯完成之后，按照剂量添加纯水即可。

“这样就差不多了。”

注视着房间角落处，从那架两米高的蒸馏塔顶缓缓流出管道的液体，身披白袍的术士小姐的双手也不停歇。有时她会用粉笔在地上的魔法阵边缘补充了一些线条，有时则是擦去，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调控魔力流向蒸馏塔的密度，以便达到稳定燃烧温度的目的。

是的，魔力……

醒目的红色火焰从赫兰德琳的手掌中翻腾出来，紧接着按到地面上，接通了魔法阵的输入端。

这是一个简易的恒温法阵，相比直接使用火焰魔法加热，它更能达到维持蒸馏塔底部燃烧温度的效果。

至于术士小姐为什么具备魔力，会懂得这些东西，那些都是来到萨拉托加村以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她还是巫女灵榛，为了雪奈的事情一直在大陆上游历，同时也见过了白银圣手约拿的友人、冰之贤者查史丁尼，那个曾经许诺过要收她为学徒的老人。

作为冰系魔法的佼佼者，他所研究的内容并不局限于此。除了曾经传授给冰医圣手娜珀仑的医术之外，包括如何控制自己身上的火焰、以及蒸馏塔的原理，都是由查史丁尼亲自教给巫女灵榛的。

然而冰之贤者唯独没能做到某件事——那正是她最终选择了带着雪奈离开北塔，而非继续研习下去的原因。

对于术士小姐来说，时间过得简直太快了。仿佛一切悲欢离合都只是昨天发生的，可是今天她却已经坐在了这张木椅上，为了这个世界边缘的村庄，平静地看着那在药匙的搅拌下，逐渐均匀开来的七十五度医用酒精溶液，烧杯表面还有消毒过后的余温。

她已经维持这样的工作状态快五年了，从未有过怨言，因为工作的充实感确实可以填补内心空洞的部分。况且赫兰德琳也很享受宁静的氛围，在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每个人都能真诚地对待旁人，甚至就连对乔的外出感到不满的老铁匠，他的本意也只不过是对年轻剑士的前途安危而担忧。

虽然这样的生活清淡无味，但在此过一天便算是一天。唯独这份受人尊敬的工作，最能够告诉她自己依然拥有着治病救人的责任，就像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样，也应该实行继续活下去的权力……难道不是吗？

术士小姐发起了呆。从窗外斜斜倾颓的夕阳将那头长发渲染得绯红，照在那架清洗完毕的蒸馏塔前，以及桌前重新用试剂瓶包装完成的酒精溶液上。

“咕噜。”

直到腹部发出了不满的抱怨声，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过午饭。

※※※

比起昨日欢迎年轻剑士归来时的热闹，今晚的奥森酒馆似乎清静了许多，空出了至少一小半的席位。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聚集在此，那些都是酒馆的常客了，从糕点师傅的次子、再到葡萄园的女主人，每一张脸赫兰德琳都能认出。

“咦？”

她忽然惊疑出声。在这些熟悉的面庞中，她并没有发现乔的影子。

乔会喝酒是因为术士小姐很会喝酒。

早在巫女灵榛陪着游猎人冯顿一同旅行时就锻炼了不俗的酒量，如今赫兰德琳的胃口更是有赠无减，因此只要是在空闲的时候，她都会来光顾奥森酒馆。于是渐渐地，即使是那个不怎么前来酒馆、每次一来就会被其他客人灌得七荤八素的少年，也经常出现在了术士小姐旁边的桌位上。

当然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那时的乔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大男孩，常常因为害羞被同龄的少年们戏弄。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快二十三岁了，不仅是容貌逐渐变得刚毅起来，就连性格也变得愈发沉稳，更像是个真正的男人。这样的变化着实让赫兰德琳感到了烦乱，因为她无法理解，明明已经刻意疏远了乔，为何他还要继续追逐着自己？

还有今天早上的那句话……

其实她是多么不愿意亲口对他说出的啊。

因为术士小姐很清楚那样会对乔的心情造成怎样的打击，而这，或许也是今晚他并没有出现在奥森酒馆中的原因。走到现在这一步，赫兰德琳实属无可奈何，毕竟除了斩断年轻剑士的情愫以外，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哪怕这样的结果不仅会让乔痛苦，也让她为他的痛苦而烦躁。

谁曾想到乔的回答居然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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