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前身是战略侦察兵,并非鲁莽之辈。
明教弟子一个照面折损三十多人,原因还没有查明,又接到自己被前后夹击的消息,刚好印证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老古话。
两个打击接踵而至,李宪心中出现一瞬间的错愕,甚至心慌意乱是肯定的。
李宪心中的担心,并非完全是因为敌人增援上来,而是担心自己身边的人。
解放军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处于敌强我弱的环境。虽然在近百年的历史当中打败了所有敌人,但是敌强我弱的局面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当敌强我弱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一个真正的解放军战士,从来不会因为敌强我弱而产生动摇,反而会被激发出强大的自信。
在敌强我弱的环境中,要想直面敌人并战而胜之,人数多寡并非主要因素,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其实是四个字。
忠贞、顽强这四个字,才是解放军无敌于天下的秘密法宝,也是敌对势力闻风丧胆,却永远无法做到的。
特种营全部都是契丹人,而且这批契丹人此前还向金兵投降,变成了女真鞑子的马前卒——契丹效死营。
李宪把特种营作为自己的拳头部队来培养,而且让自己的干儿子李天成当营长,并不代表李宪就已经充分信任这批契丹人,尤其是在面临绝境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连续两个坏消息传来,李宪就开始担心这批契丹人产生摇摆,甚至又产生了投降的念头。
任何运动都会产生惯性,人类思想是一种无形的运动,自然也有自己的惯性。
当投降成为一种惯性思维方式,关键时刻就会体现出来,这是谁也挡不住的。
今晚的情形极为险恶,至少在一般人看来是这样,所以李宪真的非常担心。担心契丹人没有决死之心,进而想到投降。
投降是一种传染病,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而且传播速度极快,破坏力极强,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这个紧要关头,李宪找到特种营副营长韩杰,故意压低声音说得大义凛然,其实都是一种上位者的策略。
现在是晚上,而且是偷袭雁门关,当然不会大鸣大放,而是出于一种寂静状态下。李宪压低声音也无济于事,其实战士们都能够听见。不然的话,方杰等人也不会主动请战。
一支部队成为核心力量,不经历几次决死之战,绝对是不可能的。今天的机会难得,所以李宪才会大力表现一番,主要是居于如下考虑:
首先,雁门关虽然极为重要却并不大,北面就是郭小乙的警卫营,有一千多人。韩杰带出来三个连,再加上明教弟子一百多人,同样接近一千人。从兵力上来说,并非处于绝对劣势。
其次,韩常从雁门县城增援上来,十五里的山路够他跑很久。虽然对李宪等人形成了前后夹击,但是雁门关已经处于南北夹击之中。敌我双方都有一部分被夹击,部队作风是否顽强,就成为决定因素。
再次,李宪一贯强调攻守平衡,所以他的三支核心部队,第四连都是驮马式弩床连,具有短时间内的强大防御作战能力,韩常的援军根本攻不上来。
最后一点,雁门关建在山上,南北双方派出援军都需要仰攻,地利就已经失去了,李宪绝不相信韩常的两千人能够突破弩床居高临下的防线。
一瞬间想通了所有利害关系,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所以李宪才有心情观看韩杰测试方杰的力量。
罗贯中能够不惜笔墨,重点描写方杰大战两个虚构的大将关胜、花荣,最后是关胜、花荣、李应、朱仝四个人围攻,而且花荣的冷箭防不胜防,方杰才被迫退走,说明历史上的方杰必定有过人之处。
韩杰用五成力量一棍砸下,咔嚓一声反弹起来,反观方杰却纹丝不动,李宪心中就明白自己手下的第一猛将祁三郎终于有了对手。
韩杰的纯力量比李天成都还弱一些,拿出一半的力量自然不够看,所以第一招就丢人现眼,心里再也不敢小瞧矮个子方杰,第二棍就已经使出全力。
咔嚓——柔——腾腾腾,韩杰被铜棍的反弹之力带得连退三个大步,然后盯着方杰直喘粗气。
契丹人都很直率,不做敌人的时候其实很可爱。韩杰深吸了两口气,直接甘拜下风:“不行,我打不赢你,还是你保护公子算了。”
没想到方杰一摇铜棍笑道:“韩大哥力气不小,应该和我二哥司行方不相上下,等有机会的时候你们可以较量一番。”
司行方三个字一出,别人没有丝毫感觉,但是李宪顿时浑身一震。
《水浒传》里面杜撰的梁山几个大将,没有人能够杀得了司行方,所以罗贯中干脆笔锋一转,让司行方自己落水而死。
殊不知,苏杭一带的子弟自幼就在水中长大,属于钱塘江的弄潮儿,比什么浪里白条张顺厉害多了,怎么会落水淹死?
没想到这帮小子里面竟然还隐藏一员大将,李宪顿时低喝一声:“谁是司行方,赶紧给老子站出来!”
人群中挤出一个非常敦实的矮个子,和方杰的打扮一模一样,年龄也差不多。头上扎着白头巾,上身是白色对襟短褂,下身是白色长裤,脚上穿着白色芒鞋。
李宪心中明白,这是全身挂孝的装束,也是孝子贤孙才有的装束,毕竟方腊等人被杀才一年时间。
司行方也显得和年龄不相称的沉稳,来到李宪面前抱拳说道:“公子唤我有何吩咐?”
李宪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你喜欢的兵器是什么?”
“镔铁长枪。”司行方一脸惋惜之色:“我当初夺取一杆长枪杀透重围,但是渡过乌江的时候,七叔让我扔在大江里了。”
七叔就是方七佛,李宪自然明白:“没关系,到时候我送你一杆长枪。不过,你和方杰究竟谁大?”
司行方看了方杰一眼才说道:“我大半岁,是二哥。冲破重围的时候我是先锋,大哥王禀一直在殿后。掩护我们渡江的时候,大哥在乌江边陷入敌人围攻战死了,六百骑兵全部阵亡。”
“真是可惜了。”李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随即脸色一正:“方杰是班长,我任命司行方当副班长。现在带上兄弟们,跟我去会会韩常那个狗东西。”
现在李宪终于明白,方腊不惜一死,拼命保护出来的十二个少年,全都是出类拔萃之辈,也是方家未来的希望所在。
李宪带着方杰、司行方等十二少年刚刚下山,刚刚赶到骨利鸠的四连防御阵地,身后突然射出三支鸣镝箭,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打破了雁门关大战之前的平静。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匹快马如飞而至:“公子,郭小乙派出一个排赶到了,警卫营的主力正在猛攻雁门关北门!”
“我操,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宪闻声大喜:“你回去告诉韩杰,让他命令刘嗣赶紧打开关门。我们只求借道,并不是要占领雁门关。快去,免得增加伤亡!”
晚了,因为雁门关上面已经火光冲天!
李宪高兴得晕了头,忘记曾经吩咐三连的十六个班长潜入关内。郭小乙在北门发动猛攻的一刹那,他们利用这个机会四处放火,义胜军守将刘嗣已经被抓住。
传令兵还没有离开,雁门关方向已经传来欢呼声,说明雁门关肯定已经陷落了。
情况变化太快,李宪只能随机应变:“你赶紧回去,命令郭小乙的警卫营立即过关向东前进,沿着滹沱河北岸赶到光裕堡。命令韩杰紧闭北门,不要伤害义胜军将士,然后率队南下到这里和我回合。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不能怪李宪着急,因为雁门关建造在山上,这一把大火起码二十里之外都能发现,肯定把附近的所有宋军都惊动了。如果再不走的话,势必发生一场李宪最不愿意看到的大混战。
和大宋军队作战,这不是李宪的初衷。
原本想阻击韩常的援军,那属于无奈之举,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还不如自己离开,让韩常过来收拾残局。
这一场忙乱,那真是兵荒马乱,比打败仗还不如,让李宪看得直摇头。
李宪命令骨利鸠的的四连整顿好弩床,还没等下达出发命令,韩杰的狂叫声已经传来:“方小哥,方小哥——我给你们送马来了!”
看见十多匹战马冲过来,李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韩杰,我已经命令不准备伤害义胜军,你为何要抢夺他们的战马?”
韩杰兴奋得哇哇大叫:“公子错了,刘嗣和我曾经有一面之缘,我怎么可能抢他的东西?听说我们一直和女真贼子作战,刘嗣还想跟我走呢。因为公子早有交代,所以我没有答应。这是郭小乙专门留下的战马,是他们的战利品。”
没想到大闹雁门关这么大的事情,不仅没有和刘嗣结怨,反而还有一份香火之情,李宪这才回嗔作喜:“郭小乙他们的情况如何?”
韩杰嘿嘿一笑:“听说公子亲自过来救援,郭小乙吓得浑身冒汗,根本没有丝毫停留,留下战马就率领警卫营跑了。警卫营不保护公子,反而像火烧屁股一般,真是古怪至极。”
李宪一听就火大了:“老子不顾性命来救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这是怕老子吗?分明是有恃无恐。命令部队立即转移,尽快追上郭小乙那个混蛋。看看他究竟为何胆大包天,胆敢擅自改变作战计划,让老子整天提心吊胆。简直没王法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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