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普通玻璃并不复杂,困难的是凹、凸镜成型模具。在没有磨片砂轮的年月,后期打磨加工也是个麻烦事。
好在李宪要求不高,望远镜也没有具体尺寸限制。先把镜片磨出来,然后根据镜片大小确定铜管直径就可以。
一切工序都有条不紊,李宪自然满心欢喜,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可世界上不都是让你得意的事情,经常会有些让你措手不及的问题出现。
这一天下午,李宪拖着疲惫的身体滚下马鞍,准备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飞狐县新改名的副县长王节、第一军团副军团长萧焯突然飞马来到。
李宪顿时一呆:“你们一文一武同时赶过来,有什么紧急大事?”
萧焯勉强笑道:“公子,驻扎平型关的郭小乙送来一个自称方七佛的人,据说是方杰的叔父,还说是公子的故人。因为无法确认他的具体身份,只能作为一般客人安顿在县衙。但涉及到我们第一军团第二团团长方杰,所以我就和王节一起过来了。”
李宪突然想起来,上一次在繁峙县的胡谷镇棺材铺,的确见过方七佛那个中年汉子,还有明教的繁峙县分舵舵主刘不全。
按照刘不全的说辞,因为方腊没有经过明教总坛同意就擅自起兵造反,最后导致两百多万无辜百姓被官军屠杀,严重违反教规。方七佛应该回到终南山明教总坛,在光明殿接受处罚。
想到某些特征,李宪笑着问道:“此人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王节接口说道:“此人约莫三十多岁,光头,没有戒疤,说明不是游方和尚。身材不是很高,但很敦实,两膀孔武有力,应该力气不小。一双眼睛像铜铃,而且精光隐现,说明是个练家子。身上杀气凌厉,一般人不敢靠近。”
王节这番话语言简洁,描述到位,说明他观察细致。一连三个推断有理有据,说明他已经深思熟虑。看来这一年时间没有白干,当县丞问案长进很大。
李宪欣慰王节成长的同时,眉头也皱了起来:“此人正是方七佛!他天生无发,急公好义,江湖人称万家生佛。后来方腊造反,他改名方七佛。此人武功高强,勇略过人,方杰横勇无敌就是他教的。你们问过没有,他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萧焯神情凝重:“他说必须见到公子才能说话,问其他的就装哑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此人的出现非常突兀,只怕还有隐情。你们回去好生招待,明日上午我去见他,看他想弄什么妖蛾子。”李宪点点头,随即盯着萧焯:“德里底过来没有?第一军团的日常训练情况如何?”
“德里底因为断了左臂,情绪非常低落,也不想过问军队事宜。”萧焯苦笑一声:“除了解说一些大辽隐情,其它的都不愿开口。可是大辽的情况我都知道,根本不用他说。他是瞧不起我这个奴隶吧?”
“为什么让他到你身边吗?”李宪冷哼一声:“弄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萧焯没有说话,王节出头解释:“我已经和萧焯说过,德里底虽然已经废了,但是过来的两万多人可不是个小数目,需要进一步观察。他手下大将斡里朵是第三团团长,驻扎紫荆关要隘,韩猛那个混球肯定搞不定。德里底有些人望,不能不防。”
“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你们赶紧回县城去吧。”既然有人明白,李宪没有多说,直接把两个人赶回县城。
按照故有历史,方七佛和方杰、司行方等人到明教总坛之后就再没消息,从而引起江湖上很多猜测,甚至出现了光明左使、光明右使、五方旗使的传闻。
“难道因为老子的出现,影响到了明教?”李宪泡在浴盆里面,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这他娘的也太扯了吧?明教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下面的教徒何止千万,可谓枝大叶茂,盘根错节,怎么可能被我这个小爬虫影响到?”
正在头晕脑胀之际,李宪心头闪过一个靓丽的身影:杨琼?
明教弟子杨琼,是这个时空第一个让李宪吃瘪的小姑娘,也是杨天王杨江的嫡亲妹子。
方腊是明教江南分教主,杨江是河北分教主。江南的明教势力遭到毁灭性打击,现在河北的明教势力正在做最后抗争。
难道方七佛突然来此,和杨江的造反大军有所关联吗?
“那也不对呀。”李宪扳起手指头一五一十算了一遍:“杨江、张迪所部彻底覆灭,应该是宣和六年底的事情。这还有一年时间,应该没啥大关系吧?”
想不出个所以然,李宪也就没有办法提前制定会谈策略,最后只能作罢。
“去他娘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在薛沁儿的服侍下吃过晚膳,李宪一觉睡到大天光。
“不用人跟着吗,公子?”听说李宪要赶到县城,薛沁儿一大早就把踏雪无痕准备好了。
“在自己家里还能有啥事?”李宪接过缰绳飞身上马:“炮弹、地雷装填都要抓紧,那几个磨镜片的姑娘你也要盯着,外面的事情不用过多分心。”
从白云山庄到飞狐县城不过二三十里路,在踏雪无痕这种宝马蹄下,算不上什么距离。
李宪直接进入阁院寺的方丈室,也就是他本人的专用房间,首先召见萧焯和德里底。
原来德里底是一个接近五十岁的小老头,虽然丧失一臂,但身子挺拔,没有丝毫老态,在这个年代殊为不易。
双方是第一次见面,李宪当然要起身迎接:“怎么样,身子好些没有?”
德里底按照契丹礼节右拳当胸,躬身一礼:“多谢主公挂念,末将已经好多了。”
这是第二个称呼主公的人,第一个是金永炎。
公子或者主公,这两个称呼有着本质区别。称呼公子,表示自己甘愿做家将。称呼主公,表示自己是下属。
李宪当初看似随口确定公子这个称呼,其实隐藏深刻的含义。
他当然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但没有追究称呼问题:“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请随便坐吧。我看你脸带忧色,因何事而烦恼?”
德里底身子前倾:“主公授末将以重任,可惜贱躯已残,实在不堪驱使,有负主公厚望,于心不安而已。”
李宪微微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德里底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听起来情真意切,其实隐含怨气。行军参谋,勉强算一个幕僚。所谓“重任”云云,就是在抱怨身处闲职,没有兵权。
想到这些潜台词,李宪很大度地一摆手:“飞狐军处于草创阶段,一切皆不完备。你先将养身体,今后必有倚重之处,不在朝夕之间。”
走过场安抚一番,半句实话都没有,结束了双方的第一次见面。
李宪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一边,随即对外轻喝一声:“有请方大侠!”
方七佛是方杰的叔父,他的身份可不一样。尊重方七佛,表示自己很看重方杰,这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古人会装模作样倒履相迎,甚至赤脚相迎,这些个动作实在太肉麻虚伪,只有曹操、刘备这种枭雄才做得出来。
李宪非常反感虚伪,更拉不下这个面子。但他还是走到大门口以示慎重,准备迎接客人到来。
方七佛竟然是内穿黑色劲装,外罩一袭鹤氅,手中提着一根哨棒。
要知道此刻本是白雪遍地,气温极低。李宪穿着貂皮大衣还觉得寒气浸人,所以他对方七佛的内功修为大为惊叹。
双手抱拳当胸,李宪率先开口:“雁门一别,转瞬四月。方大侠更见风采凛然,实在可喜可贺!”
方七佛装模做样一竖单掌:“大官人编练新军,隐现吞云之志。洒家恭贺来迟,其实罪在不赦。”
两个人虚伪客套,互相吹捧。陪伴的萧焯和王节只能抿嘴而笑,绝不敢发出声来。
门外虚伪,那是做给别人看的。进入房内,很快就有人送来炭火盆,李宪自然单刀直入:“方大侠不避风雪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方七佛长叹一声:“本教江南惨败,河北势力日蹙。老贼完颜阿骨打新亡,大辽国主耶律延禧图谋反扑,大宋朝廷君臣昏庸。方某忝为光明左使,只能不避刀斧冒险而来。”
李宪心头猛震:我的娘耶,果然不出所料,方七佛不仅没有受到惩处,反而晋升为光明左使。明教还是不甘心彻底败亡,看样子要大动干戈。
“恭喜方大侠荣升光明左使之职!”李宪拱拱手,随即脸色一暗:“方大侠此来是路过此地,还是另有缘故?”
方七佛倒也没有隐瞒行迹:“江湖盛传李大官人算无遗策,方某专程前来请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杨江所部占据清州、沧州,张迪所部占领献州、景州,高托天攻占棣州、德州。本教尽有河东之地,此后却当如何?”
李宪摇摇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开始漫长的低头沉思。
历史进程并没有错,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占据六州五十七县,整个黄河以东全都被卷了进来,目前处于最顶峰时期。
但是李宪相信,历史的结论也不会有更大偏差,杨江、张迪、高托天等人彻底败亡,那是迟早会发生的。
在别人风头正劲的时候泼冷水,说得好听是杞人忧天,说得不好听就是你心存妒忌。此其一。
明教势力表面看起来如日中天,但是方七佛却专程过来拜见自己,这里面究竟暗藏什么居心?此其二。
告诉方七佛历史真相?这肯定是不行的,说了也没人相信。询问客人准备图谋自己什么,这更是无稽之谈。
以上两点都不能直言不讳,实际上就无话可说了,李宪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非常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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