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如惊弓之鸟,忙忙如漏网之鱼。敌人发生混乱的一瞬间,李宪把蛤蟆功施展到极处,一溜烟就到了营区外的堑壕里面。
李宪躲在堑壕里面,并没有返回去和自己人汇合。不是一动不动躲着,而是不断移动地方,当然是要观察敌人的总体动静。
敌人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这是评估敌人战斗力的最好机会,属于侦察的重点内容,他当然不会放过。
接下来就要打击涅剌部祖庭,对敌人战斗力多一份了解,未来的战斗就多一份保障。
只要用心观察,总能发现别人不注意的地方,果真被李宪看出了名堂。
世界上没有傻瓜能够身经百战而活下来,世界上也没有傻瓜变成了别人的敌人。
过去数千年,大漠深处各部落之间的兼并掠夺就没有停止过,宛若野兽一般的血腥厮杀,本来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李宪制定擒贼先擒王的策略,首先杀了察尔罕,这个想法当然是好的,而且也把人杀了。
在李宪的内心深处,认为涅剌部落的族卫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肯定让涅剌部落彻底崩溃,一千多人肯定完了。
做出这种判断,是因为李宪曾经看见过察尔罕率部战斗。可是他忘记了,察尔罕上一次的战斗,不过是事先约定的演戏,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干掉向吉的辎重连。
这个年代的帐篷都是用牛皮、羊皮缝制的,一旦燃烧起来根本无法挽救,只能等到大火把所有物品全部烧尽,然后自己熄灭。
李宪认为涅剌部肯定率先崩溃,所以他沿着堑壕快速移动,准备靠近马棚制造更大的乱子,策应向吉的白虎营发起最后冲击。
李宪的动作足够快,没想到敌人的动作更快。
他赶到马棚附近的时候,这里已经集中了近千人,而且都在用最快的动作装配马鞍,并没有半个人胡乱喊叫。
在越来越大的火势面前,这近千人居然无动于衷,只有百战雄狮才有这种顽强的心理素质,让李宪心头猛震。
大漠深处的野蛮部落能够存活数千年,每隔上百年就南下一次,把中原大地杀得血流成河,不是没有道理的。
眼前所见的场景,彻底颠覆了李宪对这个时空的认知。
仅仅是眼前的这近千人,如果突然杀到河南中原地区,数十万大宋禁军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必然造成席卷之势。
恰在此时,人群外突然出现一个头戴狐尾帽,身穿牛皮甲,手中提着一根长槊,骑着一匹大黑马的家伙,在大火的映衬下显得威风凛凛。
这个家伙一出现,近千人的动作变得更加麻利,所有的马鞍都要装配完毕,即将翻身上马。
李宪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心中也是极为挣扎:“绝对不能让他们杀出去!先别说东面的完颜阿里合,仅仅是这近千人,向吉的白虎营就挡不住。他娘的,今天只能拼了!”
原来,因为这个年代的火药太难得,李宪也不想把自己的实力暴露太多,所以北上特遣队并没有装备火器。
整个特遣队装备的火器,一共只有两件:李宪牛皮挎包里面的两把左轮手枪。
这是他为了预防自己陷入绝境,为最后拼命而装备的,并非轻易使用的东西。
现在情况有变,眼前的敌人心理素质太好了,一旦放出去就是极大的祸害,李宪只能拼死一搏,首先干掉眼前的这个家伙。
这一段心里路程说来很长,其实就是李宪靠近敌人马棚,然后看见敌人有条不紊产生的一丝念头。
仅仅也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而已,李宪心中做出决定,身体已经付诸行动。
行动很简单,李宪从堑壕里面爬上去,然后利用大火的噼啪声作掩护,很快就靠近敌人侧面十多米的位置。
如果仅仅是打死后来出现的那个将领,李宪可以在三十米之外办到。但是他要制造一击定乾坤的态势,所以就要把左轮手枪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一直摸到那个将领左侧七八米的地方,利用一堆杂物隐住身形,然后甩手一枪打在大黑马的前胛部位!
不错,李宪这一枪并没有打击马背上的敌将,而是打击他的宝马,看模样应该有一千五六百斤。
呯——轰!
随着一声巨响,大黑马左前腿的前胛骨被打成粉碎性骨折,巨大的撞击力让它往右前方翻滚出去,马背上的那个将领猝不及防,自然也摔了一个狗啃屎,暂时不知死活。
这还不是左轮手枪的威力,真正的威力是巨大的响声,把附近的战马给惊动了。
要知道,只要是畜生就害怕大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越烧越近,已经让这些战马胆颤心惊。
虽然被自己的骑手勉强稳住了,并不代表战马并不害怕。现在又突然在身边出现巨响,整个马棚被惊动。
随着距离李宪隐藏地点最近的二十多匹马受惊乱窜,一千多匹战马再也无法控制,真正的骚乱终于如期形成,李宪的目的实现了一大半。
李宪发现自己躲藏的地方有一堆干草,顿时摸出打火机悄悄引燃,然后侧滚出去抓住一匹冲过来的战马飞身而上,然后朝刚才摔下马背的那个将领冲过去。
李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杀了察尔罕不能解决问题,就一定要把这个家伙也干掉,免得他逃出去又把乱兵集中起来负隅顽抗。
果然不错,李宪策马冲过来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同样抓住了一匹惊马飞身而上,又变成了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敌人没有惊慌失错,这不是个好现象。但现在箭在弦上,打退堂鼓是不行的。
李宪按照心中的预定计划,冲上前去闷声不响就是一棒,目标依然不是那家伙的身体,而是他身下战马的屁股。
李宪自己的宝马金枪并没有带出来,他现在手中的长兵器,还是从察尔罕帐篷中顺手牵羊来的一根铜钉狼牙棒。
这根狼牙棒是黝黑的木柄,金光闪闪的狼牙棒头。长度大概一米八,重量也有四十多斤。
咔嚓——对面的家伙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居然察觉到狼牙棒的呼啸声,手中的长槊往后反撩,刚好把李宪的狼牙棒撞开。
那家伙圈转马头,刚好和李宪面对面,看见李宪又抡起狼牙棒,顿时勃然大怒:“原来是你这个卑鄙的南蛮子杀了察尔罕!”
这句话是中原官话,却显得非常生涩,李宪勉强听懂了。
李宪的灵魂来自一千年之后,他才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浪费唇舌,双脚一磕马腹,手中的狼牙棒再次砸了出去,让对方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对面的家伙恼羞成怒,挥舞着长槊硬磕李宪的狼牙棒。
两件兵器再一次撞到一起,让李宪心口如遭雷击,几乎产生了吐血的冲动,可见对方的力量非同小可。
这种古怪的木柄狼牙棒前重后轻,和中原兵器完全不同。中原兵器制作精良,无论什么兵器,型心都在正中间。
也就是说,无论是长槊、长枪、长棍,中原地区的兵器都是重心和形心重合,都在正中间,这样可以保证平衡。
现在兵器不顺手,而且对方的长槊超过两米四,李宪在三个照面的硬拼之后已经落了下风,显得非常被动。
李宪犯了错误,他认为敌人肯定摔得七晕八素,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子弹,只要自己过去核实一下子就可以了,所以把左轮手枪收起来了。
现在没有办法,李宪必须把这家伙纠缠住,免得他出去召集旧部制造更大的麻烦。
纠缠是一回事,大火越烧越近却是更大的危险。
自古水火无情。
虽然这把大火是李宪放的,但是大火并不认李宪这个主人。火苗已经向战场靠拢,战马即将失去控制。一旦大火烧过来,两个人都得完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现在两个人都打出了真火,哪怕是同归于尽,谁也不想放过谁,几乎在同一时间选择了战斗到底,无视大火的威胁。
“杀——”
眼看两个人马上就要被大火吞没,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喊声响起,让李宪心头好过不少——向吉的白虎营如期杀到。
心情轻松了一些,李宪终于决定尽快脱离险境,砸出一棒的同时大喝一声:“我的大部队来了,如果你现在投降,老子可以饶你一命!”
为了让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李宪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
对面的家伙发现再无生路,顿时开始疯狂起来,长槊乱点之际厉声喝道:“大漠勇士,绝不向南蛮子投降!”
对方左一句南蛮子,又一句南蛮子,让李宪心中大为震怒,却无可奈何。
恰在此时,一匹枣红马凌空飞跃过来,带童音的大嗓门仿佛天籁之音:“好你个不识抬举的番狗,居然如此和公子说话,接你家孟爷爷一刀!”
合扇板门刀六十多斤,借着宝马冲刺的威力凌空劈了下来,仿佛一座大山也会被劈成两半,对面的家伙大惊失色,却丧失了闪避的机会,只能横托长槊往上硬架。
战斗戛然而止!
咔嚓——噗嗤——合扇板门刀劈断长槊之后去势不衰,又落到了对方的脑袋上!
大卸八块太夸张了,傻金刚孟威的这一刀,不仅劈断了长槊,还把对方的身体一劈两半!
李宪的窘境消除,终于有时间喘一口气。
等到李宪放眼全局,才发现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美好,局势变得越来越严重!
涅剌部的察尔罕被杀,剩下的一员猛将也被杀,战马也受惊逃散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变得更好。
完颜阿里合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女真铁骑的威力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李宪精心设计的“夜袭敌营,南北夹击,一战击溃敌军”战斗计划,并没有达成全部作战目标,罪魁祸首就是完颜阿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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