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自闭少女丁谷雨

离元旦还有一天，示意着阳历的一年又即将过去。天空瞧见气氛，应时附上阴霾。谷雨小心情又双叒叕不美丽了，面对醋醋这种开挂般的强劲对手，前几天说过的一定要战胜她什么的，如今知晓了她的特殊体质，那话也变得跟童年日记本里那些歪七扭八的豪言壮志一般。

早晨，谷雨站在饭桌旁，整理着放在桌上的书包。她马上要去上今年的最后一天学，这样一想是有些纪念意义。

一关上门，谷雨立刻感到“风”满为患，寒风萧瑟来还发出声响，边唱歌边穿过她的头发。南方靠中部的地区在秋冬天经常浓雾四起，究竟是哪人在点燃一根又一根的烟，竟也不怕重金属中毒。

“哈，呼。”谷雨将双手并起捧到脸庞，用嘴朝着手呼了几口热气。

走进学校班级里，所辛室内还算暖和。她将书包的背带拉开，挂到课桌上，然后踮起脚弯腰拍拍前桌的临溪。

“挺早。”

“还好吧，毕竟我妈做早饭。”

“真羡慕，”谷雨拿出衣服口袋里的一个塑胶袋子，袋里并没东西。“我只能顺路买这个咯。”

“花卷？”

“油条。”谷雨将塑胶袋揉成团儿，丢到课桌边的垃圾桶里。

上课铃响了，她也入了座。翻开教科书与笔记本后，右手转起钢笔，左手则放到桌上撑起脸。谷雨偶尔转头看着外面琉璃洁白的景色，明明并没下雪，使人倍感心冷的威力也与北方漫天大雪有得一比。

醋醋的作品，谷雨不知道比起她的鬼侦探来说，到底哪里更具芬芳。但对于拥有超忆症的她来说，在某个层面上超过比她年长七岁的前辈也并非难事一桩。谷雨现在鬼侦探人气低迷，可能连今年的年度榜前三十都登不上。《使鬼侦探KAK》要比《克里斯汀》的人气差得远了，谷雨都快忘了当时还在更新克里斯汀的时候，火热畅销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来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是这样吟的，但现实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严冬入骨向来需要经历漫长的凉秋伏笔，并不能忽如其来。但心情低落倒是可以。对谷雨来说，则是非常可以。

或许可以问问其他人？谷雨停顿了右手正在做得记笔记，看着临溪的背面。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那些不写也不看的家伙，正是可以给出她独到建议，然后使其醍醐灌顶的人。

她还是不想去请教她亲爱的责任编辑。都好久没出现了。

可谷雨很清楚，临溪不插手也绝不插手她在写作方面的事情。她低下头看地板，去找澜爱的话，绝对不会听到什么好建议。谷雨的关系网也就这些个愉悦伙伴了，在同一个班级里待了三年，没想到谷雨一个同学都没勾搭成好友。除了远隔太平洋的王思婷，但在平安夜那天之后谷雨便知道了，她比较适合当读者，不插嘴的那种。

她还是决定在放课后，找到一位同学叫他看看。

“怎么样？”

“我觉得不是很好。”一位男同学，坐在他自己的课桌上划着手机。

“为什么。”

“你的文风太严肃了，看着让人觉得很累很枯燥，与网文主流的写法背道而驰啊。还有‘使鬼侦探KAK’这个名字太像漫画了吧，KAK到底是什么也完全不明所以，一点都不吸引人。我觉得可以来个‘探案之我是鬼侦探’。”

“是这样吗。”谷雨点点头，接过了男同学他还回来的手机，“KAK是——”

“我去踢球了，先走一步。”

还没等到谷雨说完，他从桌上滑了下来，走出教室。

“嗯，好。”谷雨叹了口气。只是被批评了一顿，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建议。

“什么什么，丁同学你找他做什么啊。”

谷雨愣在原地，对那小子的批评有点懊恼且不知所措。就在这时，又有位身材高挑的女同学拍了拍她。

“啊呀，就找他帮我看一下小说。”谷雨转过身去，面对着她。“你们认识吗？”

“认识啊，很熟。你一般都不跟人打交道，我就好奇他怎么和你搭上了。”女同学瞅了眼谷雨一直拿着的手机，“给我也看看怎么样？”

“好啊，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

“ok，不过我一般不会评书啊。”女同学接过手机，点开第一章。“嗯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午休时间可以那么长，但女同学看了很久很久，才将手机还给谷雨。

“我个人觉得，角色可以再鲜明一点，这样太模糊了啊，主角的塑造离不开次要角色，但你的次要角色又太少了。”

谷雨一脸懵逼，虽然不知道她的建议是不是受大众喜爱的，但谷雨正是刻意地去把鬼侦探塑造成一个神秘黑暗的侦探形象，鲜明完全是他的反义词。

并且用次要角色来衬托主要角色这点并不符合谷雨的三观。她认为，配角与主角一样，只不过是这本小说的聚光灯打在了主角身上，种种因素都与他这个人相得益彰才选择他做主角。配角也是主角，并没有发生在这个故事里而已。谷雨是这样认为的，她非常不喜欢让配角当主角陪衬。

“叮叮叮——”

“上课铃响了，走咯。”

“嗯。”

比起早晨的第一节课来说，谷雨这时转笔的速度要缓慢多了，一点笔记都没有去记。她的心情更填一层霜，加上前天醋醋的打击与好几个月前的失恋事件，一联想到这个，他人的批评变得愈加刺耳起来。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祸不单行。从来没有见识过雪景的谷雨深深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

“小溪，你等澜爱吗？”谷雨收拾着逐渐变鼓的书包，元旦节三天假安排的作业并不少。

“对，你先走吧。明天我们去你那边玩，别忘了啊。”

“那我先走了。”她收完书包，将它挎到双肩上，跟临溪挥手再见。

出了学校，谷雨走在路上，用脚尖儿踹踹路边的小石子以舒缓不悦。

即便是没见识过雪景的南方孩子，她心中并没有丝毫遗憾。对比于春夏秋来说，她不喜欢冬天，要穿得厚实影响打扮不说，暖阳变得稀有罕见，阴与雾一般会频繁出现一个月左右。阳光总象征精神，这天气则让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焦虑又压抑。

就连纸质书都得开着灯看，电费比需要开空调的夏天还多。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谷雨打着键盘，哼着小曲。

即使元旦节三天假期安排的作业十分多，但也达不到需要三十一号就马上写起来的地步。谷雨自律很差劲，是那种会把假期作业堆到最后一天往死里赶的人。她一回家就连书包都将其随意甩到床上，直接打开电脑开始撰写今日的章节。写作比写作业对谷雨来说容易且有趣许多，对于签约又上架的她来说，更新可关系到口袋里的真银子，所以她偶尔也会主动做。

一男一女两位同学，他们今天上午的言论，让谷雨心中荡起了忌意。谷雨看着码了一百多字文稿，双手好似锁在键盘上，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似要让自己的近视眼再加深一点。吹毛求疵与自我否定在她的心尖尖上疯狂伸张、四处攀爬，那个短短的一百多字写时顺利流畅，然她回想起同学的话，那文字骤然问题百出。

谷雨删掉从来，重来再删，Backspace键按得咔啦咔啦响。无论怎么改，始终无法让她满意。

她蹬起地板，让转轮椅离电脑桌稍微远一些，拿起了手机，只好再去问问别人。

“醋醋，醋醋。”

这是谷雨第二次主动找她，第一次是前天，时间间隔极近。看来谷雨也很相信，很在意她的眼光。

“又怎么了？我快睡了哦。”

虽然很快就有回复，但醋醋这话却让谷雨有点难受，谷雨皱起眉头，看了看手机上屏，明明才晚上九点半而已。

“没事，我想是问问，你觉得我文章怎么样。”知晓了她的超忆症，谷雨如今的语气都要弱势许多，甚至都有一种对方才是年长者的感觉。

“我觉得很好啊。具体怎么样现在也没空说了。今天群里还在聊你的书呢，要不要我发纪录给你？”

群聊，大概是醋醋与平安夜里的那几个作者的群聊；或者是她没有主动去加的3J网官方作者交流群，谷雨点点头，绝对是这样。

“好，大家都怎么说的，我也有点好奇。”

“但是，因为你是今年的年度第六，所以挺拉仇恨的，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好话。”

“没关系，那样更加中肯嘛。”谷雨笑着打字，真是图样图森破。

经过短短的等待之后，谷雨瞪大了眼睛。映入眼帘与记忆深处里的，是一大段刺眼又仿佛刺耳的文字。

“更新频率够低的。”

“噶噜的作品啊，太高深了，个人感觉，看不下去。”

“省略号与破折号那么多，典型的日本轻小说写法，读着别扭。噶噜该不会是个阿宅吧。”

“看两章弃了，那种漫画的剧情与她的文风一点都不契合，真不知道是怎么拿年度第六的。”

“虽然文笔很好，但‘克里斯汀’到‘鬼侦探’，也没提升多少啊。她的文字大概就停这儿了。”

“与编辑怕是有什么交易哦，每隔两星期就得上一次推荐。真羡慕女高中生啊，在网络上撒个娇竟然也行。”

通篇批判满目，无任何一句褒奖。

“谷雨姐姐？

“啊啊我就不该发的，你还在吗？

“其实他们就是人菜废话多而已，别理会啊，至少我觉得你的书很好看！”

……

“叮——”闹钟响了，零点已至。

在暗淡的阴天虽然看不了纸质书，但电脑屏幕与之相反；越暗它越刺眼，如果在没有一点光芒的室内，它便会异常明亮。

被拒绝的告白，过于强大的对手，读者与作者的批评。

谷雨如劣质丝绸一般薄的心壁再次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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