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贤者大人不快乐

我站在阿尔卑斯山巅，眺望云野。

黑山白雪、白海蓝天。

如果那波涛汹涌的云是大海，我脚下的山巅或是坐孤岛，而我则是那孤岛中的一匹老马——虽与世隔绝，无天敌侵扰之忧，却也再无奔腾用武之地。

“贤者大人，可以开始了。”

身后年逾耄耋的老人打断了我的沉思。

他是暴风王国最为德高望重的魔法使，而站在他身后的，是由暴风王国十数名皇家魔法使组成的——

家教团。

没错，身后这批道貌岸然、绵里藏针、笑里藏刀、人面兽心的家伙，全他马是督促我好好学习的老师！

而此刻，他们正督促着我练习使用连他们自己都不会用的，什么传说级魔法，“但丁的黑云炼狱”？

喂，这名字好中二，谁给取的？

其实吧，但丁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正儿八经地把自己的魔法流传下来，人家就写了几本书。而这帮丧尽天良的老家伙们呢？居然拿着不知哪里找来的破羊皮书，硬是要说那是但丁老人家的手稿，说什么这手稿里自蕴含着一个传说级魔法，要我好生钻研。

我钻你马个钻木取火我钻钻钻，这都不是魔法书你叫我怎么钻？！

然后——

我的生活就成了无休止的上山放炮。

“咕嘟”

我咽下香蕉，香蕉皮随手一丢。

“贤者大人，请不要乱丢香蕉皮。”

“这个是可降解的啦，没关系的。”

我摆了摆手，生无可恋地开始念动咒语：

“当光明的教会布满幽邃之时，冰雹会从乌云中砸下，痛击人们的灵魂，越是想要逃避，痛苦越是永无止境……”

“三界震颤，黑云炼狱~”

“这个，太弱了！”

“这个，太慢了！”

随着我一遍又一遍地放炮，老师们和蔼可亲的教诲此起彼伏。

“太高了！”

“太暗了！”

“太丑了！”

“您这魔法怎么放得跟个高级魔法一样？是不是没吃早饭？还是昨晚又熬夜了？”

“贤者大人，请您上点心啊！第七次灾兽之战很快就要到来了，您可是弗拉蒂亚王国、乃至整个玛吉利亚，所有魔法使的希望啊！请多为大家想想吧！”

“我们一大把年纪了还每天早起晚归地来教导你，可不是看你使用现在这种魔法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划水划太久了，老爷子们一个个都跟催债似的。

我真的我跟你们说，如果以后我真成了大贤者，我手下都是人，我第一时间就叫这群老家伙们赶紧爬爬爬。

就那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瞎喊，什么用什么“黑云炼狱”还。问你们这魔法原理是什么、用什么公式、有什么效果，又一问三不知。

老师不教别人怎么用魔法怎么还叫老师？那我也能当老师。

我感觉他们这帮人就是脑子有泡。

他们早起晚归，难道我就好睡懒觉了？

“怎么放得跟个高级魔法似的”?

我行行好，我才初三啊！高级魔法不是大学才学的吗？求求你们说个人话吧！

还有你！那个说什么“太丑了”的家伙！你刚刚是不是在偷偷吃小薯条？还藏！我都看到了！

或许也是压抑地久了，我原本一览纵山小的闲散心情一扫而空，胸中逐渐充满悲愤。

自从小学三年级左手多了个印子，我就再没好好休息过。

凭什么别人家孩子做完作业就可以出去玩耍？

凭什么别人用个中级魔法你们都夸，我放高级魔法你们还骂我懒？

凭什么要把我选做什么狗屁贤者大人？？！

“愤怒的人永远得不到救赎，他们只能诅咒，喊叫，在无尽的深渊里咆哮、咆哮……”

“这头野兽……它在饱餐后会感到比在饱餐前更加饥肠辘辘。”

“倘若这厄运业已发生，那也不算过早：既然它总要发生，那就索性让它早日来到！因为不然的话，这会使我更加痛苦，正如我会变得更加衰老。”

……

但丁老爷子的话一句句在我眼前，我回头看着那群愤怒的老师，感觉他们好像一头头贪婪的野兽，在我眼中越来越面目可憎。

不管我学多少东西他们都不满意，他们只会不断地提出新的要求。

诲人不倦？

我才不信。

这帮老家伙们就想重振大奥术时代的雄风，想殖民地遍天下，想指使指使下人就财源滚滚。

嘴上好听叫我什么贤者大人，其实我就是个工具人。

让我辅佐勇者，去跟魔王拼个你死我活，你们就纸上谈兵坐享其成？

你们也不痴呆也没缺胳膊短腿，就不能自己好好学魔法去收拾什么破魔王吗？

这种充满罪孽的家伙不配拥有灵魂！

我诅咒道，把对面的山头想象成这帮可恶的家伙，拼尽全力使出那我脑中闪现的魔法。

不知为何，原本混乱的魔法回路好像在一瞬间畅通了，口中念着不知是哪国的文字，脚下的地面浮现出巨大漆黑的符文。

“哦哦哦！就是这样，这才对嘛！”

“这得有史诗级魔法的水平吧？”

背后夸赞声不绝于耳。

“这小子还真能仅凭几份手稿就把‘先驱者’的奥义还原出个大概？真不愧是传说中的贤者大人。果然天神没有抛弃我风暴王国。”

“等等，这魔法准备时间有点长啊……”

“怎么感觉我的魔力被掏空了？”

“全都给我退下！”那最德高望重的老爷爷发出一声怒吼，“这是货真价实的传说级魔法！想活命的全把魔力注入给我！”

“以费尔南多公爵的名义起誓，伟大的风暴与雷霆之王，苍穹之主朱庇特大人，请赐予我力量吧！巨大结晶盾！”

……

嘿嘿，现在知道慌了？以后等我牛逼了有你们瞧的！

好累啊……怎么回事。眼睛都真不开了……感觉全身都被头上什么东西提起来一样……

难道真是熬夜太多导致我虚脱了？

这魔法怎么还没发动完！

难不成短路了要自爆？

不！我才十六岁，我不要死得这么蠢！

好困！

一只艾雅法拉、两只艾雅法拉、三只艾雅法拉、四只艾雅法拉……

唔唔，受不了了……我不行了……要死了……诶！？

诶！？？！？

我成仙了？！

成功了？

山巅的微风拂过我的每一寸皮肤，从没有哪一刻，让我跟现在一样浑身轻松。

我知道。

我，瓦尔兰汀，年仅十六岁的魔法使。

成功在只有几本破手稿的前提下，还原出了传说中的魔法。

于是我自信地，往前大跨一步，杖指苍穹。

“三界震颤，黑云炼……唔啊！”

哪个铁憨憨乱丢香蕉皮？！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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