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对峙（一）

1.

迫于生意场上的应酬，莫德特曾经稍微撇过一眼近些年来火爆畅销的冒险主题小说。

虽然所描述的时代各有不同，作为主角出场的角色也从落魄贵族骑士到帝国黑塔魔法师各不相似，但它们大致上都讲述了一个老套但永远不会在人类社会中过时的故事——抗击混沌、维护秩序。

这些冒险小说的故事走向基本上都大相径庭：一个满腔热血、虔诚且抱负远大的主角在旧世界遭遇混沌入侵时挺身而出，组建起一支由各路人马组成的、类似于猎人小队般人数不多的主角团队，而后一路过关斩将，凭借着少数精英击溃连帝国军队也无法抗衡的混沌魔军，最终力挽狂澜，拯救旧世界于水火之中。

许多人都对这样的小说津津乐道，甚至连一些与莫德特有所勾结的走私商也曾在聚会上表达出对这类小说毫不掩饰的热爱，并称这样的作品能够让他们枯燥且高压的工作变得有趣起来。

灰衣男爵对这样的言论嗤之以鼻。

让那些走私商们的工作不再枯燥的，究竟是闪亮的帝国金马克还是那些理想化的冒险主题小说在此处暂且不谈，这些毫无文学性，只专注于谈情说爱与看低曾经的人类强敌的小说在看后也只能让人感到恶心。

那是被英雄主义和混沌虚无主义纯粹娱乐化的文本，是天天躺倒在软床上的伯爵大人午休时的无意识呢喃，恐怕只有同样整日没事可干的贵族小姐和被帝国宣传忽悠傻了的少年骑士才会喜欢这样的文字。

混沌不是依靠着个人的勇武就能够击溃的东西。

十人？百人？这么点微薄的数字根本就无法和那几乎无人能敌的恐惧之潮相提并论。

十万、百万乃至千万，只有不把人命看做是人命，只有拼上人类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才能够与那些蛰伏了百年，积蓄着力量的混沌相抗衡。

不过。

这对于现在的神圣帝国来说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他们早就忘记了、或是不愿再去提起旧世界的被混沌荼毒并占据的过去，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光荣和平后人类帝国的高速发展与新世界大征服所带来的繁荣之中。」”

“「他们将不仅局限于讴歌这表面上的和平，并将会不惜一切代价的维持这份和平，甚至于为了达成这种和平而不惜扭曲人类的终极夙愿。」”

“「我习惯将这种广泛存在于神圣帝国之中的心理称之为“光荣和平后遗症”——一种或许将改变神圣帝国乃至人类历史未来走向的严重问题。」”

“「司雷登·格里克·冯·里·凡德尼兰；于里·凡德尼兰城邦；秩序暨帝国历674年与第三次辉煌远征暨光荣和平后64年第4奇数月17日」”

默默的在心底念出手中书本尾页上用漂亮花体写下的结语，莫德特合上了这本自己不知已经通读过多少遍的「帝国、人类与女神」。

这是凡德尼兰大师唯一公开发表的著作，也是让莫德特彻底对自己的老师心服口服的伟大著作——即使它并没有在帝国学术界引发什么波澜。

因为就像书中所描述的那样，被光荣和平蒙蔽了眼睛的人类是不可能认同这样的观点的。

“不过，所有人最终都会理解的。”

年轻人说道。

马车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已经开始黯淡下来的晚霞从布帘外投进车厢内，让书本封页上的文字变得模糊不清。

“很多人在一开始都不太相信，但他们很快就都相信了；因为事实总是不请自来。”

“父亲啊，你不相信事实，拒绝去承认它，那你的下场又是什么呢？”

“真黑啊.......什么都看不见.......”

“啊......老鼠.......该死的老鼠.......”

在逐渐被昏暗侵蚀的车厢内，年轻人理性的嘟哝逐渐变成了意义不明、含混不清的恐怖呢喃。

起先，他的双手还能够好好的放在书本上，对着并不存在于此处的某人狂热的阐述着什么，而当那诡异的自言自语变得越来越疯狂时，他的四肢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眼睛.......眼睛.......该死的........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家伙.......眼睛........”

年轻人如野兽般的提起眼角，双手紧紧抓住裤腿，龇牙咧嘴的啃食着他面前的空气，直到口水都不受控制的自唇边滴落。

“莫德特大人，我们到了。”

——

“我知道了。”

兀的，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就像是什么也都没有发生一般，莫德特平静的用袖口擦掉口水，将那被自己揉皱的裤腿顺平。

这没什么。

他想。

不过是正常的现象而已。

撩开车帘，夕阳那亮丽的橙色撒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王都城墙那错落有致的曲线在远方闪耀，一切都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您的听觉倒是敏锐，女士。”

莫德特转过头，看向自己居住了两年的老宅。

比落日更加闪耀的银色刺痛了眼瞳。

站在莫德特宅邸前的，是一位全身笼罩在银色之中的女剑士。

莫德特见过许多兼具姿色与气质的女士，但还从来没有哪一位能够有那昂着脑袋的女士更加富有英气。

她虽然不似别的女士一般束腰以凸显自己的身体曲线，但似乎是因为经常锻炼的原因，女剑士体态仍匀称且高挑，即使是穿着有着一定厚度的甲胄与厚实的皮革长靴，仍不难看出她的身材不赖。

但真正吸引莫德特的，是她身上的盔甲。

胸甲、锁甲、手甲、护肩、护腕、护裆——除去深色的皮革外，女剑士全身上下所有的金属甲胄都闪亮着耀眼的银光。

毫无疑问，那是一种如雷贯耳的原材料。

“（哈布斯堡-恩底弥翁秘银。）”

普通的金属可无法拥有如此夸张的光线折射率，这身闪耀的半身甲绝对是一件极为高档的炼金装备。

“您就是莫德特·里·哈尔根阁下？”

“正是。”

迈开步子，莫德特准备向女剑士走去。

铿锵！

但，就像是作为莫德特前进的回应一般，一声清亮的剑刃出鞘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彻。

男爵停下了他的脚步。

“虽然有些唐突。”

女剑士的声音非常好听，那既不矫揉造作也不失女性魅力的声线非常切合她剑士的身份。

“但我希望向您发起一场决斗，哈尔根阁下。”

Lordland支配者的土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