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莫德特·里·哈尔根的工作（一）

1.

灰色的身影正沿着螺旋状的石梯向下，朝着地底的某处前进着。

在永明的魔法灯的照耀下，那些构成这个冒险小说之中常见地点之一的石砖与铁栏看起来并没有使用很久，似乎并不是与地表那老旧又破败的宅子一齐修建的。

“我已经安排好了您在安特卫普产业的出售工作，一处赌场、一处粮食走私仓库、一处售卖建材的商店以及依靠凡德尼兰大师名字作为担保赊来的矿业公司股份。”

塞西留斯手持一卷轻薄的手抄卷轴，向走在自己身前的莫德特事无巨细的汇报着。

“总共的所得大约是250金左右－－由于那些那些奸商看出了我们准备离开安特卫普的意图，所以这个金额虽然亏本，但也在意料之中。”

塞西留斯的指尖划过那一行行的金额，似乎感到非常的可惜。

沉默的男爵只顾着阴郁的前进，并没有对这将自己的资产几乎等同于白送给外人的事实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他仍然是那样，仿佛永远体会不到高兴是什么一般。

“大人，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动作真的理智吗？现在满城都知道您在抛售资产，现在就算在里·凡德尼兰城邦的引路人们不知道多莉娅公主殿下逃到了我们这里，安特卫普的引路人也会让他们知道了。”

知道自家上司那古怪的脾气，塞西留斯并没有对莫德特的沉默多么上心，而是继续阐述着他自己的观点。

“引路人们是最好的间谍以及刺客，他们一定会将目标锁定在我身上的，无论我们是按兵不动还是这样大张旗鼓。”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准备好迎接来自阿斯顿三世的盘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多莉娅公主从老师的城邦消失后，引路人们最多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能够发觉并展开追踪。”

若是换做安特卫普的任何一个贵族，当他知道引路人们即将盯上自己的时候绝做不到莫德特这样波澜不惊。

即使到了这么多危机迫近的时候，灰衣男爵也并没有惊慌失措。

这让塞西留斯那躁动的心稍微有些安定了下来。

即将到来的敌人毕竟是告解室引路人。

或许只有在这种冷静的如同石头一样的领袖的领导下，自己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吧。

“从里·凡德尼兰城邦到王都最快的方式是坐船，算上中途马匹输送的时间也只需要2到3天－－不过多莉娅公主也是乘船前来的，这里的时间差姑且忽略。”

“按照这么计算的话，最坏的情况便是引路人的信使只慢了多莉娅公主一天到半天的路程，如果这些家伙足够确定多莉娅公主躲在我这里，最早今晚我们就能见到王国的士兵和引路人的间谍了。”

莫德特说道。

“的确如此，但我们恐怕在短时间内无法离开安特卫普，除非大人愿意放弃整个宅邸以及这个地下实验室。”

塞西留斯接上了话茬。

“没错，而且如果让王国知道我研究混沌魔力的事实，我恐怕会直接遭到通缉，那是无法接受的，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住我的男爵以及军事幕僚的职位。”

莫德特的态度很是坚决。

“那万一阿斯顿三世寻找真的要强行搜索宅邸呢？这应该是最坏的情况了－－”

说到一半，塞西留斯自己停下了话茬。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家的上司要做些什么。

“这就是您要我把混沌斩首者成员准备到此的目的吗？您不会要彻底和阿斯顿三世决裂吧！”

塞西留斯的声音有些颤抖。

莫德特昨晚根本就没睡，而自己也按照他的指示将长期位于城外据点内的「混沌斩首者」佣兵团成员连夜召到了近郊，并让他们原地待命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但塞西留斯万万没有想到，莫德特居然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引路人们斡旋这个选项。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虽然我不知道阿斯顿三世为什么对多莉娅这么上心，但强行带走多莉娅也只会暴露出多莉娅脑子里的那个“秘密”对于阿斯顿三世而言有多么重要而已，别忘了，就算是国王也是有敌人的。”

莫德特说道。

“而引路人终究是个非法组织，阿斯顿三世无论再怎么想要让他们帮助自己找到多莉娅公主，也不会傻到放任这些恐怖分子在王都附近杀死一位实权男爵。”

莫德特的话让塞西留斯悄悄的擦了下额间渗出的冷汗。

若是这样自然是最好了，毕竟，没人想要和一个国家或是一群疯子战斗。

特别是当这群疯子都是魔法师的时候。

“我现在所做的都是让步－－作为庇护国王想要的逃犯的代价，我得尽可能的减少可能被当做逮捕我由头的弱点，那些非法产业以及商人的身份还是尽快处理掉比较好，这样一来，至少在帝国的法律层面上来讲我姑且还算是安全的。”

至少比被王国军队碾碎要来的好－－塞西留斯想着。

“藏好多莉娅，不要让阿斯顿三世抓住把柄就不会引来大规模清剿。不过，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太过乐观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多莉娅公主对于阿斯顿三世而言有多大意义，这影响着他对于我的行动力度的大小。

“一位国王不会无缘无故的追击自己的孙女，长寿王作为一个醉心延长生命的懒政君主更不会如此－－多莉娅不过是阿斯顿三世众多子嗣之中无足轻重的一位，可按照已知的情报来看，这位国王却动用了太多的资源来寻找她。”

莫德特又进入了自己一个人碎碎念的状态之中。

不过这确实有道理。

塞西留斯点了点头。

即使是非低地人的塞西留斯，也知道阿斯顿三世国王正多么不留余力的寻找多莉娅这位众多低地人可能见都没见过一面的多莉娅公主。

光是流入自己耳中的情报，阿斯顿三世明面上表现出一个老人对自己孙女的思念，希望各方能够帮助自己找到多莉娅公主；而暗地里，他对这个公主的悬赏已经达到了足足300个金币，比莫德特所有在安特卫铺的产业都要值钱－－当然是在贱卖的前提之下。

不过谁也没有见过这位所谓的公主，她并不是什么王位继承人，除了黑塔学生的身份外就连个爵位都没有，连作为莫德特情报头子以及副手的塞西留斯在见到多莉娅的第一眼时也没有看出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么串起来思考的话，确实有些不合理。

这个公主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事实上，我对于绝对洁净派鼓动权贵意图谋取老师位置的这个情报充满怀疑。”

突然，莫德特将话头转向了塞西留斯。

“......您是说多莉娅公主所说的是假的？”

“不，她大概并没有说假话。对老师的行动确实展开了，绝对洁净派清除老师这个所谓的「渎神者」的决心是有的。城邦内也的确有很多很多人觊觎着老师市长的位置，商人阶级也确实正在上低区域迅速衰落。”

“但绝对洁净派真的在一开始并没有发觉多莉娅公主的存在，而是在多莉娅公主逃离里·凡德尼兰城邦的时候才察觉到的吗？”

魔法灯的光线下，莫德特似乎窥见了些什么似的念叨起来。

“多莉娅公主在这情报上面没有说谎，但她或许被什么人给误导了。而且，她也确实隐瞒了些什么，并没有对我全盘托出。”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都放在后面再说；现在先把所有的身外之物给放弃，守在这个特化的堡垒里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变化。至于是否要逃离王都、什么时候要逃离王都这个问题，我们之后再讨论吧，姑且先让那些谣传散播一段时间。”

谈话之间，二人已经来到了石梯的底部，一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门前。

为了隔绝魔法探测，这个地下室挖的非常非常深，二人进行了这么久的谈话才终于抵达底部。

“明白了，莫德特大人。”

越是交流，事情越是复杂，毕竟在短短的十几天之内，有如此大量的突发事件接踵而至，想要同时解决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一件一件的解决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这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家底薄的莫德特便会带着一整个佣兵团以及相关人员陪葬。

但这就是旧世界。

你或许在昨天还意气风发，但你在今天兴许就会一无所有。

这是从人类诞生起就几乎没有改变过的，旧世界的铁律。

心惊胆战的过一辈子，即使没有了混沌，人类同胞也同样能够让你万劫不复、变化莫测的命运也同样能让你如坠深渊。

这里是唯有强者与适者方能加入的舞会大厅。

这里是只属于绝强支配者们的土地。

如此感叹着，塞西留斯为莫德特推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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