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引路人（二）

2.

“真是......疯了。”

多莉娅看着那安睡于牢笼之中的女孩，稍微有些艰难的移开了目光。

女剑士当然知道「魔王之茧」的「魅惑」对于所有依靠母乳长大的生物都有效果。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效果对于同为女性的自己居然也有如此强烈的效果。

在看到那像是小兽一样蜷着身子，毫无防备的沉睡着的长耳「魔王之茧」的时候，她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和她拥抱在一起，在那看起来并不舒适的软垫上打滚的冲动。

多莉娅对于这样的冲动有些难以启齿，她红着脸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那些复杂奇妙的炼金仪器将自己的视线彻底遮蔽。

“居然在王都里保护着「魔王之茧」，真是疯了。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就算我不到这里来寻求庇护，这里也总有一天会被引路人们给盯上的吧。”

对着那自顾自忙碌着的穴居人的背影，多莉娅这么说道。

“莫德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殿下。在见到这只幼年精灵的瞬间，恐怕那个小子就再也没有考虑过保护她以外的第二个选项，即使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极大。”

黄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炼金台左手边一个溢着冷气的大柜子。

白色的寒冷雾气自那柜子之中翻腾而出，柜子中，许多被切割成整齐正方形的冰块被柜子底部的魔法阵保存完好并用于制冷，而在这些冰块之间，数十支装满透明液体的试管正静静地等待着被拿取。

“哼，反正男人都是这样，稍微被引诱一下就会......”

“这可是您理解错了，殿下。”

穴居人用一旁的铁夹子娴熟的夹起一管液体，将其与炼金桌上早就摆放好的橙红色粉末混合在一起。

两种炼金材料混合、发泡、蒸腾。

黄沙也腾出手来，与那位对灰衣男爵颇有微词的前公主对视。

“莫德特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与穴居人黄沙的双眼对视了半晌，多莉娅最终还在黄沙那强烈的意志之下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那个家伙是个好人，大好人！真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为那个浑身上下都不正常的奇怪男人说话。”

或许是因为刚刚被魅惑的羞愤还没有完全散去，多莉娅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挥动着拳头，多莉娅咬牙切齿的威吓着她意识之中的那个死人脸。

和那个英姿飒爽的挥舞着迅捷剑的女剑士简直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殿下——女神箴言上的「永远诚实的对待你的同僚与同族」您难道忘了吗？”

将已经空掉的试管放回冰柜，黄沙稍微摇了摇手中的炼金液体，将其递给了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塞西留斯。

“谢谢。”

后者道了声谢谢，将那液体一饮而尽。

“啊，你是秩序类人来着......抱歉了。”

看着穴居人手指上的纹刻着女神福音十字的戒指，多莉娅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作为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宗教，秩序教会向所有能够主动分辨出男人和女人的智慧种族敞开大门。

而皈依了女神的类人们便会被称为秩序类人，就像眼前的穴居人一样。

“无妨，殿下。我在帝国境内流浪了50多年，比您这清风般的讽刺要刺耳百倍的侮辱与不屑已经让我这丑陋的长耳朵里都起茧子了。”

穴居人摆了摆手，走向了躺在房间一侧的女孩安洁。

多莉娅则只能沉默的跟在黄沙的身后，既无法出言安慰也无法出言反驳。

因为黄沙所说的正是神圣帝国的现状。

有着巨魔血统的类人比任何搬运工都要高效；最熟练的铁匠也无法与能够喷火的半火元素相提并论；再巧舌如簧的商人也说不过长着两个脑袋的拉蒙族人；10个老练的官僚也难以与长着27条触手的提尔们竞争管理方面的职位。

相比较起来，穴居人已经是最像人类的类人了——它们不过长着长耳朵、只有四根手指且身材矮小而已。

可它们同样受尽排挤与歧视，或许只是因为它们的智慧不输给人类？

女神的「至高造物」们难以容忍这些与奇形怪状，却总莫名其妙的能够在某些领域取代他们的类人。

这就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这就是帝国近些年来的主流论调——人类至上。

“好专业的窒息手法，这可怜的小丫头恐怕来不及反抗就昏过去了——上面的袭击者是什么来头？”

稍微观察了下昏厥中的安洁的状况，黄沙向塞西留斯询问到。

“是王国间谍总管弗雷萨带的队、不会使用魔法，应该是「鲁汶突击手」。”

“我可对这些秘密部队不太熟悉。”

黄沙摇了摇头，解开了安洁女仆服胸前的扣子以确认她的脖子没有受到进一步的压迫。

“那不是什么秘密部队，那是阿斯顿三世授意弗雷萨那个变态，默许他自己组建的「特殊」卫队，并不存在于王国的编制之中。”

多莉娅说道。

“嚯，看来我忘记了这里有一位前殿下了。”

“——不在编制之中，就意味着这次袭击并不是来自于王国？”

黄沙的话音未落，一道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便插.入了二人的对话之间。

莫德特跨入了房间。

“弗雷萨那个死变态都出动了哦？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阿斯顿三世会对于身处安特卫普的我视而不见吧。”

莫德特的声音好像捅了硝石桶一样的引爆了多莉娅层积的不满。

情绪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的女剑士完全没了最初见面时好相处的气氛，她双手环抱在胸前，对灰衣男爵展开了一轮冷嘲热讽。

“不，我毫不怀疑。”

对前公主的小情绪一无所知的男爵秉持着他的信条，没有对多莉娅明显带刺的话语做出任何反应。

“我甚至觉得，只要我离开了安特卫普就会立刻被阿斯顿三世的「白色海岸近卫」给追上杀死。”

莫德特耸了耸肩，但由于没有对应的表情，这个动作放在他身上非常的不协调。

“你也就只剩下嘴皮子耍的好这个优点了。”

多莉娅仍然紧追不舍。

若是这个男人只是个单纯的恶人，她绝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哪怕一丁点口舌。但偏偏，这个莫德特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自相矛盾的疑点，让女剑士看不清他真实的面孔。

与这样的人合作实在是令人不放心。

但她自己也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生气的主要原因。

凡德尼兰老师曾经如此教导过自己：秩序与混沌的泾渭分明，但善与恶却并非如此。

多莉娅对此疑惑不已。

秩序是善，混沌是恶；如果秩序与混沌分明，那为什么善与恶却并非如此呢？

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自己想要窥视眼前男人的那一刻为止。

他究竟是善还是恶呢？

他究竟是秩序还是混沌呢？

“好了，女士。先把你的脾气放一放吧，我想我们可能得好好的谈谈别的问题了。”

仅有五人的地下室中，莫德特的声音在回荡。

“你倒底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才能让阿斯顿三世不惜直接对这里展开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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