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与妹同寝（上）

总督府，上层寝室。

莱伯特躺在富丽堂皇的床铺上，久久难以合上眼睛。

这里原本是诺萨里斯主教和他家人的起居之地，复国军夺回都城后，屋里值钱的东西大都被搬走换为钱财分给百姓和士兵了。如今这张偌大的双人床在房间里仅有空空如也的桌台和衣柜作伴，这光景在窗外的夜幕下显得格外寂寥。

莱伯特记得自己在梅丽腿上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已晚，他躺在病床上，军医正准备用热水和毛巾擦去自己身上伤口周围的血迹，莱伯特让军医退下，自己站起来用热水和毛巾擦拭干净已经结痂的伤口周围留下的血迹。他发现身上的几处伤都是被利器切割的皮外伤，这样的伤口对士兵来说完全司空见惯，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莱伯特都早已适应。只要妥当处理好，敷上药包扎起来几天也就完全恢复了。

塞恩先生担心的对莱伯特一阵嘘寒问暖，打听完毕莱伯特与梅丽遇到刺客的事，又嘱咐莱伯特梅丽也没事，让莱伯特好生休息。威廉很快就会从城外回来，他会向老爷报告这件事。

可莱伯特怎样也没办法再次睡着。

他没抓住那个刺客。

想到那个飞刀技术精湛并且会死而复生的怪人、魔女、小丑，莱伯特还是不寒而栗。他现在睡在总督府的最上层，梅丽就在他的隔壁，塞恩先生还在楼下安排了戒备森严的警卫。可这真的能拦住这个刺客吗？

莱伯特不怕刺客来杀他，但他极为害怕有人伤害梅丽。

小丑曾经亲口告诉莱伯特她是如何玩弄诺萨里斯于鼓掌直到主教死掉的，这说明她完全可以在这栋总督府里来去无踪。如果她还想来杀害梅丽，莱伯特又能怎么办呢？

莱伯特现在才惊觉有一个人威胁着自己爱人的性命时的感受是多如坐针毡！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偷袭，下毒，飞刀，纵火，爆炸……莱伯特随便一想就“帮”小丑找了一大堆避开自己伤害梅丽的办法！说到底，小丑如果想要在早晨那场“游戏”里夺去梅丽和他的性命，恐怕莱伯特根本无力回天。

想到这里他就心烦意乱！

他思来想去，几乎想爬起来到隔壁梅丽的房间里去守着她。但他总得睡觉，在睡觉的时候难道又能放心吗？他根本想不出一个保护梅丽的万全之策——除了抓住那个小丑！他决定明天一睡醒就立刻全力搜捕这个可怕的刺客。

嘎吱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了，打断了莱伯特的思绪。

莱伯特定眼望去，发现打开的门外居然没有站人，他骤然又想起那个带着光怪陆离面具的小丑，大吃一惊，不觉浑身一震。

“莱伯特，我在这。”

“？！”

莱伯特把目光向下看，终于发现了爬在地上的梅丽，梅丽穿着一身白色睡衣，毫无顾忌的趴在地上，见门打开，她笑着朝莱伯特爬去。由于手臂缠着纱布，动作有些慢。

莱伯特见状慌忙起身，抱起梅丽坐到床上：“梅丽！你没事了吗？你手上的伤——”

梅丽轻笑一声，道：“没事，医生说魔女的飞刀只是插得深，但两刀都避开了血管，包扎好上完药就觉得好多了，一点不疼！你看我还能从隔壁偷偷爬过来见莱伯特呢~~~”

莱伯特表情凝重：小丑的刀既然能避开血管，那自然也可以不避开。

梅丽大概看出莱伯特的顾虑，微笑着踮起身子摸摸他的头：“好啦莱伯特，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吧，魔女因为我而来，我们已经和她做出了断，所以现在她走了，不会再来找我们了。”

“可是……”莱伯特还是忧心忡忡。

“莱伯特你也知道的，魔女有很多很多次机会杀掉我，但她没有这么做，你认为是为什么？”梅丽问。

莱伯特摇头道：“从我踏进她的陷阱开始我就知道情况不妙，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小丑的目的。她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击我，但她非要遵守那个游戏规则……”

“我想魔女设计出了一个游戏，并把我们和她自己都放置在游戏里。”梅丽说。“她自己也遵守规则的原因是不想破坏游戏本身。那么问题就是……魔女想通过这个游戏达成什么目的了。”

“梅丽，你知道答案吗？她能轻易夺走你我的性命，却没这么做。”

“不是这样的……魔女可以轻易杀了我，但她没办法轻易杀掉你。她伤了你都是因为莱伯特想要保护我……就连掉进她的陷阱本身也是因为如此。”梅丽说。“莱伯特只要在魔女的游戏里抛弃我，那魔女也没办法对付你。”

莱伯特听罢，认真的说：“不，我才不会抛弃梅丽！”

梅丽温柔的拉起莱伯特的手，把身体靠近他，轻轻把莱伯特按回躺在床上的姿势，帮他盖好被子。接着说：“我知道。我只是做个假设。你还记得魔女对你说你通过了她的【考验】吗？从那时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攻击莱伯特了。”

“这代表什么？”

现在莱伯特自己睡在床上，梅丽却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和他说话。莱伯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邀请梅丽睡到自己身边……吧？

“魔女一定是想考验你，他不相信你说的保护他人的信仰是真的，在她眼里你一定也是个……虚伪之人。所以她在游戏中让你和我这个没什么用的人在一起，只要你抛下我全力跑向出口就得以脱身——这样一来魔女也就证明了莱伯特你的勇敢和善良都是假的，之后连你自己都会对这个信仰产生怀疑。但莱伯特拼死也要保护我，甚至在最后不惜和魔女……同时致命一击……我看到了，魔女只把匕首插在你的外衣上，她本可刺穿你的心脏。和你剑术课上说的一样。”

“那是……”莱伯特还没开始说，梅丽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

“莱伯特，能不能答应我千万不要再这样了。无论如何不要用这种和人同归于尽的战斗方法。”梅丽说。

莱伯特叹口气，道：“……抱歉梅丽，那时候……我也没考虑太多，只想着拼死干掉那个小丑。我以后会更加慎重的。”

其实当时莱伯特想的是只要杀掉刺客梅丽就能活下去了。这样的话说出口只会让梅丽更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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