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食

傍晚，伊诺克收集足够的燃料后用燧石引燃干草生了火，接着架起三五根树枝作为烤架。

萝妮会找来足够的肉，倒是不用愁吃喝的问题，但出行时随身只带了岩盐，尽管能为烤肉增添些味道，但长久下去难免会吃腻。

萝妮不喜欢吃熟的，但她很喜欢烤火，偏爱木柴噼啪断裂的声音与火焰上方升腾的热浪，明黄的火光照亮小小一片天地，周围则是阴翳的树林与黑漆漆的夜。

盯着火焰看，瞧着它跃动升腾的模样，萝妮发现了新爱好，并乐此不疲。

伊诺克与她坐在火焰的两边，少年咬了一口熟透的肉，不加咀嚼后皱着眉头咽下去了。

“怎么了，有东西吃还不开心，当初那个得到一条羊腿就能高兴三天的家伙是谁啊。”

萝妮盯着少年问到。

“不是不开心，再难吃我也会咽下去。”

自幼的贫苦生活让他没有挑食的坏毛病。

“只是这东西的味道确实太糟糕了。”

“是吗，给我瞧瞧。”

萝妮从少年手中接过了肉串，她虽然不爱吃，但前世积累的手艺与经验还是有的。

那是一块后腿的腱子肉，正巧割在多筋位置上，短暂的炙烤不足以让它软化，内部还有血液未放净的腥臊味。

“首先，烤肉的位置选择的就不对哦。”

萝妮站起来。

“把刀子给我。”

伊诺克递出去，萝妮接过后，半跪在那头牛的尸体边上割下一块。

“看吧，牛腩肉。”

她坐回去，举起刚刚用于围火堆的石块，它们被火焰灼烧了半个钟头，如此高温下大多数细菌都杀灭了。

“牛腩肉还是筋腱更多，但比起其他部分有一些肥油混在里面，烤起来油脂溢香渗入肌理，比只有瘦肉的后腿更好入口，那里如不人工刷上油料就显得极柴，根本咬不动。”

当然，是对人类而言。

但萝妮没当即将肉割成小块，而是用刚刚的两块石头在肉上来回锤击。

“这是做什么？”

“野牛的肉质太紧实，这样能把纹理锤松，口感会更嫩滑。”

虽然在萝妮看来还是硬一点的肉有嚼头，但这是给少年准备的，当然要用人的标准衡量。

以她的力气不必反复捶打，几十下足够了，接下来将之割为小块，扎进伊诺克削好的竹签，刚好七串。

紧接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囊，从里面取出一些绿色的植物。

“那是什么？”

“鼠尾草的干。”

“你为什么随身带那种东西啊。”

“闭嘴，不许问。”

怎么还把她给惹火了，不就是种普通的香料而已。

没错，鼠尾草不仅对雌性的龙有特殊作用，在人类世界更是被广泛应用的调料，香味浓厚强烈，在肉类中放少许有掩盖腥味的作用。

萝妮将一小撮鼠尾草碾成末放到一边。

“接下来……”

她站起身跑到马车前，上半身钻进车厢在干草堆里刨着什么。

“啊、找到了。”

小跑回来，伊诺克盯着萝妮的脸，不知她的情绪为何这么阴晴不定，看表情这会儿似乎又不生气了。

“这是柠檬香茅和迷迭香，之前在外面见到就摘下的。”

伊诺克不知那些香料的名字，在他眼里只是随处可见的杂草而已，那种“柠檬香茅”的确会散发清香气味，但在故乡也只是偶尔用于驱虫。

萝妮将这两种香草用小刀切成碎末，与鼠尾草的干混在一起。

迷迭香苦中有甜，味道辛辣，不仅形似松针，也的确有松木一般的香味，可以去膻；而柠檬香茅酸且清香，草如其名，气味接近柠檬，滋润甘甜。

“这就是简单的调料粉，看我是怎么烤的，傻小子，吃都不会吃。”

她将肉架在火苗上——而不是像伊诺克那样直接丢进火里，牛腩肉的确和大腿筋腱不同，在火焰的炙烤下油脂很快溶解，渗入肌肉纹理中滋润着周围干燥的部分，霎时香气四溢，“滋啦滋啦”地发出响动，偶尔滴落洒在其下的炭上，便伴随着嘶嘶声化作一缕烟雾，将脂肪的香气溶解到空气之中。

“咕…”

少年已经开始吞口水了，肚子也在叫，两只眼直勾勾盯着这边，很容易满足嘛，伊诺克。

但这还不算完呢。

待到七分熟，萝妮取一把盐巴撒在肉上，待瞧不出盐的颗粒了，又将调料粉均匀撒上牛腩串，因油脂的粘性调料不会掉落，因此味道也会富有层次感地融合入肉质之中。

“等等、我看这样就……”

伊诺克伸手要抢，萝妮赶忙把肉串举到一边。

“干嘛，还没好呢，给我等着。”

伊诺克只好老老实实坐回去，看着眼前的少女施展料理的魔法。

八分熟后，她又撒上一小撮盐，以弥补在刚刚翻烤过程中的损失，待到色泽、质地、香味都完美无缺后，她终于把这份烤肉交到伊诺克的手中。

少年原本就饿的肚子打鼓，更不必说刚刚经历香气持续的诱惑，若没不停往下吞口水早溢出来了，萝妮这番精心炮制后原本平平无奇的肉串也完全足以媲美一般酒馆的菜品。

油光闪闪肥瘦适宜的肉串上点缀着葱绿的调料，伊诺克一口咬下去——

“好烫——！”

少年赶忙张嘴吸气，肉在口中噗哈噗哈地滚动，又舍不得吐出来，实在太美味了，尽管还没下口，舌尖的享受便堪称盛宴。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萝妮在一旁举着牛腿往肚子里吞。

等到口腔适应了灼人的热度，他终于咬下第一口，油水从齿侧溢出，瘦肉敲打过，被赋予恰到好处的松软与嚼劲，三种香料的气味融合交织，层次分明又水**融地凝造绝佳的口感，伊诺克差点哭出来，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些杂草还能作调料用，还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这几乎是第一次——不，不是几乎，正是第一次品尝这般珍馐。

一般人咬上一口，也许只会说个“不错”、“美味”，但对于从小吃惯了苦的少年而言这可不逊山珍海味。

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瞧微笑地着看自己的少女，他在想，龙族不是只吃生肉吗，为什么萝妮会有非凡的厨艺，凭这手艺去做厨师也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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