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声霜

“怎么样，好些了吗？”郭澜一边在病床边坐了下来，一边将手放在了林静的额头上。

“好多了。”林静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剩小半瓶的药水，“这是最后一瓶了吗？”

“对，打完就可以回家了。”郭澜笑了笑，“你要是困了，或者还有什么不舒服地方，那今晚上住医院也可以。”

“回家吧。”林静权衡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回去更好，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那今天晚上会有三个人惦记着睡不好觉。

想到自己现在似乎能轻易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林静莫名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想添麻烦。

“好。”郭澜摸了摸林静的头，随后拿出手机给赵素芸发了几条短信。

“要不你今晚还是住医院吧。”收起手机，郭澜看着林静，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明天想带你去做个其他地方的体检，你不是突然失忆了吗，妈妈担心你身体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住在这里的话明天就不需要多走了。”

“真的不用。”林静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医院检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就当换个心安吧。”郭澜抓住了林静的手，“我实在不想到时候你万一遇上什么痛苦，自己又不在你身边，妈妈会心碎的。”

“我……” 林静陷入了挣扎之中，之所以一直拒绝答应郭澜去做检查，首先，做这方面的检查本来就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再者，在林静心里，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个怎么样的异类，说成怪物也不为过，虽然十分荒谬，但她无法想象，要是真的被现代的医疗技术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端倪，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恐怕到时候，一切都会崩溃吧。

况且，黎溪白天也在医院里，万一自己在检查过程中被黎溪撞见了，又是一件麻烦事。

她不想黎溪为自己担心。

基于种种理由，林静本该再次一口回绝，但是，看着眼前郭澜那近乎恳求的目光，从手心里传来的温暖里，她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那股浓浓的亲情与关怀。

她说不出口。

“好。”林静的目光软了下来，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郭澜笑着，轻轻拥抱了上去。

…………

病房外，张铭桦将身子轻轻从门上移开，看了一眼头顶昏亮亮的白炽灯，转身向走廊尽头的出口走去。

站在门诊楼前的的台阶上，头顶电子屏上不断重复闪烁的文字给地面染上了一片血红，周遭是如墨般的夜色，只有角落里亮着几盏小灯，初秋深夜的晚风在空气中荡漾，张铭桦微微打了个抖，不自觉地在原地蹲了下来。

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张铭桦摇了摇头，虽从未有过烟瘾，但他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下，自己就该从哪来摸出一根烟点着了，狠狠吸上几口，让深夜里跳动着的火星和烟草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既能解乏，又能排脱那些莫名的心绪，真是棒极了。

闭上眼睛，张铭桦满脑子都是林静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她还没有醒来的时候，自己坐在病床边，听着她细微平缓的呼吸，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破碎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把林静当做一个真正的女孩来看待，之前，别说林静无法轻易接受自己的身份，他也是一样。在这一个月里，在和林静相处的过程中，张铭桦一直当自己是在那个男生的灵魂交谈，权当是他在操纵着一具不属于他的美丽皮囊，就像在网上聊天一样，无论头像和背景是多么精致花哨，在你用字代替心中的话时，心里所想的，都是对面那人在记忆里，最真实鲜活的面容。

可现在，张铭桦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忽视她现在的模样了，他必须把林静当做另一个人来看待，如同许久未见的挚友，本心依旧，却与过去面目全非，需要自己重新去适应，去调整，直到找到两人新的相处模式，如果自己还是依照从前的认知去对待林静，那势必会给她带来一些困扰，甚至伤害。

“你现在，究竟算是我的什么人呢？”张铭桦喃喃着，眼神有些迷茫。

手中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张铭站接通电话站了起来。

“喂，你在哪呢。”赵素芸的声音传来。

“我在……”

“行了。”不等他开口，赵素芸打断了他，“我现在医院的停车场，你快过来，帮我拿下东西。”

“拿东西？”张铭桦一愣，“什么东西还要来我拿？”

“被子啊，林静和她妈妈打算今天晚上住医院里，医院里的被褥不太干净，我从家里带来了，还煮了一些吃的一起带了过来。”

“哦，来了。”张铭桦挂断了电话，使劲抹了把脸，拔腿向 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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