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经历昨日一系列变故后,手中的记录魔晶似乎因为刺激有所恢复,好像被激活了。
它不再如先前那样朴实无华,而是一直都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最后终于呈现出一角场景:那是清晨蔚蓝色大海的岸边。不过因为水晶有缺,画面过于模糊。
“走,我们去海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两人赶紧收拾行装,赶到海岸。
此时天刚黎明,东方还未完全褪去昏暗。一轮红日才刚刚浮出蔚蓝的海面,如一颗红色的蛋黄般荡漾在海中,泛动着金中带红的粼粼波光。海风裹挟着淡淡的盐腥味,从遥远的海平面吹过。
几只鸥鸟鸣叫着,和着涛声,“噗嗤噗嗤”地拍打着白色的翅膀,与身后朝阳的红色相互映衬。波浪似随风翻飞的连裙,一层层地微微拂动,漫过海滩,又退去,打翻了爬动的蟹:因此,滩上的细沙随波涛的进退因湿而暗,又因干而明,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对比水晶中呈现的画面,应该是这了,而且根据位置,也就此地靠海,不会有错。”似乎是回应着少年的推断,水晶微微颤鸣着,与此地相呼应,浮到了空中,呈现了昔日的画面,和波光朝阳相互交错——
女子踮起脚尖,轻轻替他的爱人整理好衣领,问道:“真的要离去了吗,听闻现在四处瘟疫蔓延,我很担心你,着实不舍。”
曙光轻抚着男子坚毅的脸颊:“我坚守信仰,坚信主不会抛弃我们。我爱你,爱众人,爱这片土地。现在姐姐和姐夫各司其职,我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踏上征程寻找治病之法,等我,时间不会太久。”
说着,他把身边这颗水晶取下,递到了女子手中:“这颗魔晶跟随了我一生,记录了我的一点一滴。现在我想把它放在你身边,替我守护你。看到它,你就看到了我。”
女子用手理着男子因海风吹起的发丝,深情凝望着他,目光闪烁,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给了男子一个甜美的吻,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轻轻挥手告别。
许久,她才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若是细看,才发觉她的肚中已微微隆起,那是一个萌动的生命。
她微微一叹:“本来我想告诉你我已有身孕,这也是我欲挽留你的原因。可这样反而对你是种束缚,你说的没错,现在小镇需要你,我不应该自私地用孩子来把你拴在我身边。
“你总是坚守信仰,爱众人,我想,这也是我爱上你的原因。我也会接替你的职责,尽全力帮助患病者,毕竟小镇中我是少有的会魔法的女子。”
“我也相信,主爱我们,会给予善者幸福,与我们共渡难关。”
她摩挲着水晶,轻轻一笑,转身离去。【结束】
二人看着昔日的场景逐步破碎,都很感动。不过,少年道出疑惑:“既然水晶留在了女子身边,为何又会被放置在先前的地方?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得回到之前所在地,当时匆忙,说不定忽略了什么。‘’
少年少女动用魔能飞奔而去。
——【达到目的地】
他们小心翼翼地翻开之前的墙角,仔细观察,发现在一角石砖上刻着这样几个字:
“我不值得饶恕,莉莉大人不像他人那样抛弃被疾病折磨的我,面对神职人员的逼供,我竟承受不住严刑拷打的剧痛,在罪状中签字画押,坐实了她女巫的身份。我该死,我该下地狱,我……”
此刻,水晶亮起了强烈的光芒——【场景现】
“莉莉,你已经被人证实为女巫,如今还有什么可辩解。老实交代,镇上的瘟疫就是你的黑魔法所致。几年前你流落街头,就有人怀疑你是个祸害,要不是牧师大人仁慈,你早就下地狱了。而小镇的瘟疫,也恰恰是在你出现几年后发生的。你口口声声说大人去寻求治病方法了,可这么久了,为何他还不出现?我看,就是被你给暗中害死!”
“不,我没有,我……”
“还敢狡辩,我问你,你的孩子去哪呢?不久前大家都知道婴儿出生,可一转眼为何不见了?我看,就是你把婴儿献祭给了魔鬼吧!”女子似乎想要辩解,可不知为何,唯独对此事没有回应。
“看,她已经沉默,哑口无言了,来人,众教士把她压下去,还有她的同党等,一并处决,违者,杀无赦!”众人将她强行扭送,挣扎间,这颗水晶掉落在了角落,暗自记录了一切。【结束】
“我去,怎么是这个结果,反转太大了吧。恶人讲得头头是道,善者反而百口莫辩。”
枂桦愤愤不平,“说的善有善报呢?这个故事并非我们最初想的那样美好。”
卡黛娜有些悲伤,她摸了摸手中发光的水晶,叹了口气:“早该料到这个结局了,只是我俩都不愿去这样想而已。”
“回想一下任务——找到巫女的心脏。她曾被人们称作小魔女,从外地流浪而来,身份就已经存疑,很容易受到排异观念的影响,这点之前就有体现了。刚刚也提到过,她还是少有的会魔法的女子。人心惶惶下,若有人动心思,很容易嫁祸到她身上。恐怕……还记得我提到的排巫运动吗?一旦被判定为女巫,结局必定凄惨。”少女脸上一片阴翳,没有再说下去。
少年有些沮丧,道:
“他丈夫是牧师,丈夫的姐姐是领主,丈夫的姐夫又是长老,怎么落到如此田地。戴斯为寻找治病之法,暂时离开也就罢了,其他人都不管吗?”
随后,又补充道:
“而且,她一直在救助病人,难道举世茫茫,竟无一人敢站出?西欧不像我们,绝大部人都要靠信仰存活,信仰就是他们的一切。他们的主呢?信仰呢?他们念念不忘的‘爱’呢?最后拿一个女子当替罪羊,所谓的‘爱’何在?信仰何在!”少年捶胸顿足,悲愤莫名,无情控诉着这段历史。
卡黛娜顿了顿:“绝望中,人们一旦陷入疯狂,理智被恐惧取代,谁又能确保什么呢?一旦有人找到一个发泄点,或者一个推脱物,愚者就会盲从。这是历史的经验教训。就算是作为神子的耶稣,也曾被凡人钉在十字架上,更何况一个女子。”
“纵然亲人和受益者们坚信,可面对其他众人,他们不是不管,而是无可奈何。那时教会实力如此强大,在权威的引导下,愚者群起而攻之,真理也会被愚昧扭曲,湮灭在名为‘疯狂’的尘土里。”
两人沉默,久久难言。疾风扬起的沙石打在脸上,格外生疼。
——
突然,水晶升起,越来越亮。少女说:“它好像在给我们指引方向,我们跟着它走吧。”于是他们循着水晶离去。
来到一片空旷的地点,偶尔看到几块残破的碑,风沙侵蚀下连字迹也看不清了。魔晶将光影投射到一处空地,一具尸骨显露了出来。他披着黑色破袍,怀中有本破碎成渣的圣经。然而左胸心脏部位明显碎裂,被利物贯穿。
水晶嗡嗡着,进入到它的头骨,竟和那尸首合二为一。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骨骼间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驻立在那许久,竟是从枯黄的牙齿中挤出:“我好像想起来了。”
随后,双手张开,似乎是拥抱天空,语气愈发愤恨。
“主不是能庇佑我们吗?我如此虔诚,为何最终也未能寻到治病之法?”
“我遵循主的教诲,爱人如己,可结局呢?”
“我眼睁睁看着妻子惨死,却无能为力。”
“我爱众人,可谁来爱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惊人的异变发生。
这个虔诚的基督徒枯骨泛起无数血泡,仿佛身上裂开了密密麻麻的眼珠。它们相互挤压,彼此迸裂,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
骷髅头里黝黑空洞的眼窝却流出滚烫的鲜血,竟然散发着肉眼可见的热气。粘稠的血液顺着风化得如一颗碎裂砂石的骷髅头淌下,形成两道粗线,像两条猩红色的巨型蛆虫般蠕动,钻入地底。
其两耳边长出一对长长的羊角,折射出狰狞的黑光。佝偻的后背生出一对乌黑如墨的翼翅,锋利如尖刀,扎入地面,扬起一片黄沙。额头呈现一点魔纹,映射出倒芒五角星。而手中的那本圣经,也燃烧起来,化成闪耀着火星的点点劫灰,最后竟变作枯槁骨手上的利爪。
他的眼眶浮现两团鬼火,猩红异常。这两团火摇曳着,望向远方,火光照耀处,还原了昔日旧景
——毫无疑问,死后的残余魔力让尸骨不得安息。神圣不再,已堕落为魔。
——让人悲叹,岁月没有磨灭他的信仰,是腐烂的人性,成为他堕落的根源。
——【旧景】
这位风尘仆仆的青年才回到岸上就听到处死女巫的传闻。来不及整理自己的疲惫,心急如焚地赶往行刑场。可惜为时已晚。
此时正值黄昏,跳跃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一排排的干草冒出滚滚黑烟,歪歪斜斜,似黑蛇般扭动。在这群“女巫中”,他看到了自己美丽的妻子。
她凝脂般的肌肤此时如白纸般折皱开来,逐渐焦黄,然后道道破裂。在火舌的舔舐下,鲜血甚至来不及流出焦黑的肌肤,就开始沸腾,凝结成痂。
她飘柔的金发此时化作干枯的蓬蒿,随即寸寸收缩断裂,剧烈燃烧。
但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清澈明亮,如一潭碧水,平滑如镜。
她看到了他,自己的丈夫,开心地冲心上人嫣然一笑,但她弯起的嘴角止不住地颤抖,那是燃烧的剧痛。
随即她转过去,埋下自己的头,似乎是在 “忏悔”
——她不愿自己临终前丑陋的模样成为爱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和着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此刻周围的人群狂热地高喊着“净化,净化,让这群该死的巫女下地狱去吧!”——究竟谁该接受净化,下地狱?
青年愤怒,神光爆裂,冲向刑场。然而另外几个神职人员拦下他,只是道了句:“扰乱执法者,死!”冰冷的声音似利刃般无情扎耳。仔细看之,其中一人的脖子竟也有一处紫黑色,黑死病已经无法控制,爆发成瘟疫了!
青年大吼:“长老呢,长老去哪了?我要见姐夫!还有领主呢,我姐姐呢?混账,滚!”
“长老大人已经离去,寻找破解之法;女领主不听劝告,包庇女巫,视为同党,已被处决。”
青年双目赤红,状若疯魔:“畜生,你们这群魔鬼,还有那个狗屁长老,竟然抛弃我姐,苟且偷生,算个丈夫,是个男人吗!啊啊啊,你们都得死,一起下地狱去吧!”
奈何他虽是高手,但人多势众,一时僵持不下,救不了自己的爱人,眼睁睁看着她光洁的玉臂从平静无波,到痛苦颤抖,最后焦黄开裂,无力垂落。
越来越多的教士赶来,牧师终究寡不敌众,被钉死在墙上,印上一滩血痕。尸骨被人拖着抛弃在一处公共墓地,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
行刑处,火光里听到了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戴斯!”,随后归于沉寂。
浓烟缭绕,民众狂呼。愚昧者疯笑,患病者呻吟,神职者冷酷,富裕者狂欢,明眼者逃跑。冲突中,魔能四射,黑暗中,大火蔓延,逐步吞噬整个城镇。漫漫寒夜,只剩下连绵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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