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入光眼帘黯

花开三落，血染青丘。

尸体旁，一位手持青莲剑的少年痛哭。

雨下着，从少年脸上划过，泪和雨早已混起来了，分不清是什么，微风轻起，紫袍飘扬着，掀起一阵尘土。少年伤痕累累地望着前面那位白发少年，身穿龙袍的人，拳头不知不觉的握紧。

“狐狸……你相信我吗？”龙陌拿着白龙吟，枪尖上早已沾满鲜血——青丘狐狸的血，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此时，狸澄早已哭红了眼，满眼仇恨地用剑指着他，道：“我信的还不够多吗？我甚至蠢到连狐族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而你呢，还不是负我了么？”他一脸绝望地跪在地上，想站起来，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上，龙陌心中忽然不忍，想过去扶他起来。

“别碰我。”狸澄一手将他推开，扯到伤口，闷哼一声，“哼，你还会顾及我的死活？”

泪水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他轻轻抹了一把，茫然的看着手上晶莹的泪珠。

本以为，泪已经干了。

明明眼前这个人，他爱的人，却欺骗了他，亲手屠了他整个家族，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惨死。

十分钟前，他赶来时这里已然成为一片废墟。

“哥……”

一只娇嫩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舍不得离手，曾经玩那么欢快的兄妹俩，呆在一起多么的幸福，妹妹躺在草地上，哥哥在一旁给她捉蝴蝶；一起摘果子，捕鱼，一缕缕美好的回忆就在今天全都破碎，再也不会回来了。

“哥……快走，白龙屠了我们整个青丘，他也要杀了你，快走……”妲己笑着说道，她不愿哭，尤其是在哥哥面前。

就算……死也要笑着，不让哥哥难过。

忽然一阵冬风吹过，刺骨诛心，忽然妲己脸上一僵，眼神一瞬间变得失意，暗淡下来了，就连她也断了最后一口气。

“妹妹……”狸澄周围的狐族人的内丹早已被取走，只剩下一副空的躯体。草丛旁闪过一个龙族人的身影，一直在周围徘徊，欲要取走妲己的内丹，简单来说——就是收尸。

奉命屠青丘的首领曾经命令过手下，不能伤害青丘之子——也就是千年之狐，不是吩咐，是命令，决不能有一丝懈怠。

“呵……那又如何，我的亲人都死了，唯有我独活？”只见紫发少年眼眸中闪过一分犀利，眼神变得可怕起来，血丝早已布满整个眼睛，他轻轻挥动手中的青莲剑，啾的一声，一道剑气划过草丛，躲在那里的人立刻跳了出来。

“主人吩咐过，不能伤害你，请你让开，我要取她的内丹。”龙族杀手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伤痕累累的妲己。

狸澄：“如果我说不呢。”

杀手：“那就休要怪我无情。”

“呵……你尽管试试。”狸澄寒气逼人，脚轻轻一踩，顿时掀起一阵树叶飘落。

杀手丝毫不畏惧，拿出龙枪立刻上前迎战，只见他速度极快，一下子绕道狸澄身后，准备击晕他，谁知狸澄反应迅速，一手将他抓住，往前一翻，将他直接摔在地上，动作一点也不犹豫半分。

杀手见势用掌撑住地面，稍微一用力，轻而易举地翻身起来，立马腾空一跳，正面攻击，少年把头一歪，躲过去了，青莲剑似乎与主人心有灵犀，马上剑气逼人，剑尖上闪着一束紫光，少年轻轻一跃，在杀手周围闪来闪去。

狸澄动作飞快，杀手被动地站在原地，一瞬之间，只觉得背后一凉，猛地一转头，狸澄已经在他身后，正想一掌过去——那一掌威力惊人，足矣让人经脉尽断，忽然想起主人之前说过，不能伤他，手中凝结的力量收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一剑刺过去，须臾，剑已经穿心，杀手口喷出一点血，踉跄地倒在地上。

“不要误会主人，其实……他也不想伤害你，他……”杀手突然两眼一瞪，变得暗淡。少年杀了他，以最快的速度了结了他。尽管……他之前没杀过人。杀手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哼，哪来那么多废话？”他早已失去了理智，是在他亲眼见妹妹死在自己怀里的时候，是在他看到青丘血流成河的时候，也许，是现在面前站着的龙族首领，误以为要杀自己的时候。

“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怎么？也想取走我的内丹么？”狸澄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对龙陌满是失望，“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拿到内丹的。”

“不要！”龙陌将他拉进了怀里，夺过了他的青莲剑，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狸澄一瞬间又心动了。

他的怀抱多么的温暖，真想一直这样，也就足够了。

可是，温暖只是占时的，满是惊鄂的他低头看着心头上的长枪。

未反应过来，内丹早已被取出。

狸澄不敢相信的看着前面那个人，忽然脱离怀抱，整个人软榻在地上，他口中一热，一股腥味弥漫在嘴里，眼前被他叫做白龙的人忽然性情一变，连瞳孔都不再是以前的蓝色，现在的他两眼通红，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

“哼，果然青丘之人如传闻所言都是重情重义，竟然那么好骗。”他拿起狸澄的内丹，笑道。

此时两行泪水早已留到脸颊，三千紫发随风而起，如同滚动的波浪，掀起万丈狂澜，紫色魅影袍已经变得破旧不堪，心前的这一个洞是被他刺的，腰间有个紫色的袋子，里面装着刚刚从杀手里抢回来的族人的内丹。

龙陌不知道的是，他衣服里面还藏着一个玉佩，帮他挡了那一剑没有一下致命，这是当初自己送给他的，他一直当着宝贝随身携带，现在恐怕已经碎了吧，随着那些破败不堪的回忆一起破碎了。

“原来，你一直都是在骗我，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演戏，只为接近我？”他用了疑问句的形式去质问龙陌，只因对龙陌还抱有一丝希望。

可是他没有如常所愿，“是”这个冰冷的字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刺到他的心里，龙陌挑起狐狸的下巴，满眼调戏的看着他，他用力推开那人，一个不稳，自己跌在了一旁。

“白龙……”狸澄捂着自己的胸口，深邃的眼瞳宛如一潭死水，无光暗淡，他扯了扯龙陌的衣角，弱道：“杀了我吧。”

他如今一无所有，何必留恋世间。

恍如一击电流袭过，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遍布全身，龙陌抱紧了头，瞳孔的血红色暗了下来。

“狐狸！”他不知为何慌忙上去抱着狸澄，身体如万年寒冰一样冰冷，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吗。”

这句话狸澄也在心里问他，他相信过自己吗？

此时的的他两眼呆滞，无法分辨出眼前的人是不是又在骗自己。

心已伤了一次，下一次才会小心翼翼。

“你……走……别碰我。”狸澄使出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开，无力地趴在地上，心头的血不停在流，待到流干之时，便是他元魂尽散。

“杀了我啊！”他痛苦地喊了一声，看见面前的人无动于衷，怒火油然而生。

他不愿等，根本不想等，好不容易摸索到了青莲剑，艰难地爬向龙陌，双手颤抖着却以他最快的速度刺入那人的心脏。

狸澄：“呵哈哈……既然你不愿杀我，那你就去死吧！”

他面目狰狞，眼睛里尽是失望，刺下去的的那一刹那，眼神却瞬间空洞无比，转而替代的是惶恐。

血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龙陌咳了口血出来，微微莞尔一笑，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摸住了他的头，哑声道：“既已负君，我拿命来偿还。你问我为何不躲，你要知道，龙族生来便携带一颗龙魂珠，可保自己安然无恙，它还会认定一个人，便是自己一生所爱之人。我对你，从不设防。”

他本可以躲，只是不愿。

“你是傻瓜吗？什么设防不设防的！”狸澄的声音压成一条线，小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他跪在地上，轻轻扶着龙陌的脸，声音还在颤抖着，“你知道，我没真的想要杀你啊……”

龙陌没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把抱住他——抱住他的狐狸。青莲剑也就刺得更深了。

“咳咳咳……”他跌了一下，轻轻在狸澄的额头，神色悲伤，看着眼前的人伤痕累累，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

“唰——”

天空下起了血雨，如同千年一遇的血泪，传说真龙之子死去之时，天空便会出现这番异象。

“你……不要！”狸澄怔了怔，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

龙魂珠从身体里飞出，高挂在天空之上 浑身包裹着一层耀眼的光辉，散发着光芒。

陡然间，狸澄腰间的内丹从紫色袋子飞出，在空中排列出一条队形来，各个连成一条线，像是永不分离的一体。

时间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狐族人全部复活，周围的花草重新生长，发芽的发芽，绽放的绽放，一切不过只在片刻间。地上的血迹被雨给冲刷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对不起，我只能为你做最后这些，你的三魂七魄，我会帮你注入轮回……”说完，龙陌又吐了一口血，他强撑着，以便能保持魂魄不那么快散去。

“白龙！”狸澄大喊一声，猛然间上去抱着他，埋头痛哭，眼泪断线般掉落，他带着哭腔道，“不要离开我啊，白龙……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不要再施法了，你会死的！”

“我要的是你永远活着啊。”

这句话终究未说出口。

龙陌摇了摇头，推开了狸澄，自己跌倒在一旁，脸上有说不尽的痛楚，他把自己的内丹震碎了，利用里面的灵力加龙魂珠作为辅助，将狐族人复活，还为狸澄凝结了三魂七魄注入轮回。

龙陌的目光落在了天空那一颗龙魂珠上，眼神涣散，他忍着极大的疼痛，修长的手指落在狸澄的额头上，忽然笑了笑。

狸澄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怔了怔，奋力挣扎，想要推开此人，并大声喝道：“不……不要让我忘了你！”

龙陌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那人，这一抓，几乎耗尽了自己所剩的所有力气，他虚弱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忘了我。”

他何尝不知道狸澄必然不肯轮回，不会喝孟婆汤，但是想要带着记忆去轮回，可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不忍心让自己的狐狸受苦，只好封印了狸澄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再多的挣扎已经没有了作用，狸澄只觉得眼前一暗，“白龙”二字尚未说出口，便昏了过去。龙陌也气数已尽，松开了抓住狸澄的手，无力地靠在他身旁。

随着时间的流逝，淡蓝清纯的眸瞳渐渐合上，在下一刻，化成虚无。

一人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者他们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睛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眼神冰冷寒咧却流露着忧伤，自言自语道：“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此人身穿凤凰战袍，三千青丝缕缕飘扬，衣服上是一个红白色的凤凰图腾，斜边是白色波浪纹，整条裙子层次分明，一顶凤冠戴在头上显得楚楚动人。

只见她一挥手中的凤凰法杖，龙陌的三魂七魄重新聚集了起来，飞入法杖内，落地即刻冰霜冻结，满地的霜花妖艳，又不失风度地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血红之月，白花起舞。

龙族境内，一个人悄悄地潜入了龙宫。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终究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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