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修炼

　　那天早晨一股捯饬之后，晓星尘总算没被之前去找活计时的掌柜给嫌弃了。

　　也是，任谁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说会写字还要应工，都会觉得这人纯属疯癫或者二话不说直接扫地出门。

　　他腿脚不便，也只能想到以代人书信的方式来谋生。

　　他此时除了是个瘸子且营养不良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青年，再加上他试写了几个字后，掌柜的二话不说就决定用他。

　　工钱不多，但养活两人却已足够。

　　晓星尘一跛一跛地走在大街上，纵使已经不是那个臭气熏天的乞丐了，行人还是或直接或偷偷地向他投来这样那样的目光，似是觉得他这个瘸子与他们不同，于是要好好研究透视，或者讥讽嘲笑。

　　晓星尘任身边人潮人声杂流而过，把所有的声音都摒弃在了耳朵之外。他不自觉地想苦笑，当初自以为自己已足够了解这个世间，不过只是因为不能视物，便在自己黑暗的世界一厢情愿罢了。

　　不经意间，听到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那声音熟悉至极，他脚步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不远处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拥簇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脸上贴满纱布，衬着他暴戾的眼神，看起来滑稽又搞笑。男子不知在说着什么，激动得脸上纱布乱颤，惹得路人纷纷侧头相望，又碍于他身边的凶狠大汉而又把头默默缩回去。

　　晓星尘只看了一眼就飞速把头转回去，他耳力极好，因此找到了中年男子乱骂一通毫无逻辑的脏话中的“找到那两个…”“报仇……”之类的话语。

　　中年男子是常慈安没错了。晓星尘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隐蔽在人流中，渐渐远离了声源。

　　他一边着急薛洋的安危，脚下生风，一边又忍不住思考起夔州这个地方，想了几想，便摸索出一些门道来。

　　夔州作为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方，却没有名门世家驻守，所以治安不是很好，流氓地痞也是随处可见。这应该是和它夹在两大家族地界之间的缘故有关。没有哪个家族会情愿在这略显尴尬的地方驻守。而更奇怪的是，这地方竟如此平静，在他在这儿的这些天里，从未听过什么邪祟扰人的事儿或者传说。要么是有高人隐居，暗中清理；要么就是这里有某种东西是邪祟不敢靠近；再者就是它们全被集中在了一个地方，无法出来。

　　他又想起了那天清晨那具新鲜的走尸，为何他尸变之后，却直接往树林的方向去呢？里面究竟是有什么？

　　还有栎阳常慈安，他为何不守着他的栎阳，偏偏跑到这里？也许只是来游玩，又也许，是有着什么目的。会和这夔州的秘密有关吗？

　　晓星尘脑中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浮起，一时间思绪混乱，只好暂时放在一边。

　　思考的时段，他已走到了目的地。

　　门被他修整过，好歹不会一推就塌了。晓星尘仍然很轻地推开门。

　　屋子里草草收拾过，仍然空荡荡地一览无余，所以晓星尘很快便看到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也许是晓星尘开门声音很轻，又也许是孩子太专注了，直到晓星尘走到他面前，他才抬起他有些涣散的眼，想扯出一个微笑。

小晓星尘：在扎马步吗？

　　看着眼前面色通红，青筋暴起，身体抖得如筛糠的孩子，晓星尘轻声问道。

　　孩子想点头，却发现这个动作对他已僵硬的脖子来说着实有些困难，只好用力眨了眨眼。

小晓星尘：好了，差不多了，要循序渐进。

　　晓星尘不知该说什么，前几天薛洋问他怎样可以变强，不用再被欺负。他开玩笑的说修炼，只是修炼十分辛苦，须得从基本功开始，也就是先锻炼身体的韧性。

　　他本是随口一说，没真的想让薛洋按着这个去做。可这孩子不知哪儿听来的，知道了基本功要从扎马步开始，在他不让他跟着自己出门之后，便每天在屋里扎马步。寻常他这么大的孩子哪里吃得了这种苦，可薛洋……晓星尘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想了想，薛洋从没问过他的名字，也没追问过他的来历，而他说什么他又都相信。果然是个傻孩子，不傻，又怎么被欺负得那般惨。

　　忽然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被欺被瞒，傻得天真可爱，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顿时，心就沉了下去。

　　转念又一想，当年如何如何，与这孩子，根本没有半分关系。此般迁怒于他，绝非君子所为。

　　而孩子在听了晓星尘的话之后并无动作，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仿佛在说自己还能坚持。

　　豆大的汗珠布满脸颊，划进眼里，逼得他不得不眯起眼，努力将汗水眨出去，像是想要流泪。

　　晓星尘没有办法了，他伸出手，在孩子腰部某个穴道轻轻一捏，孩子浑身一颤，迅速瘫软下来。晓星尘一伸手，就把他捞到了自己臂弯里。

　　孩子应是累极了，微微张开嘴大口呼吸，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晓星尘不轻不重地捏着他身上各处穴位，温声道

小晓星尘：刚开始慢慢来，不要一下过度练习，对以后的修炼不好。身体的耐力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一点一点来，知道吗？

　　孩子像是被捏得舒服了，半阖着眼，也不知听听没听到他说话。

小晓星尘：只要你慢慢来，基本功练好了，我便教你修炼灵力，可好？

　　孩子猛然睁开眼，却又因太过疲累不得不合上，他伸出抖个不停的手，紧紧抓住了晓星尘的衣服，像是怕他反悔。

　　晓星尘微微一笑，手上放轻了力道，看着孩子沉沉睡了过去。便将他抱到茅草上，自己也侧身躺上去，排空脑海中的杂念，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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