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寻光]

“又是无聊的一天……”安静的躺在床上，柳芸数着天花板上的贴纸。

这已经是他勉强接受‘女生’身份一周后了，当然，这多亏了他时刻对自己的催眠，比如什么[我本来就是个女生]、[这样没什么不好]和[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情了]一系列的自我暗示。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

双眼开始迷离。

嗯，她又困了……

“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柳芸皱了皱眉，不耐烦的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手机上熟悉的名字让他不禁一愣。

“老虎……他打来干嘛？”

柳芸带着好奇，接听了老虎的电话。

“喂？”

“……”

“老大？我知道你在，快点开门啊。”

“……”

“喂？在么？”

“老虎，你怎么知道我我家在哪的……”

沉默了许久的柳芸终于开口问了一句，明明帮派里我没有和人说过我住在哪啊，这老虎怎么知道我在哪？

“你们走吧……”

柳芸吐了口气，语气沉闷的说到。

“诶？为什……嘟、嘟……”

趁着老虎稍微愣神的功夫，她飞快的点下了挂断，“抱歉啊，我可能真的不能再见你们了……”

本来已经慢慢接受自己现在身份的柳芸，此刻却是哽咽了起来，咸味的泪水从眼角流下，顺着脸颊滴在床上。

无记得躺在床上，瘦弱的身躯蜷缩在一起，紧闭的窗帘的缝隙中透过金色的阳光，使昏暗的房间染上一抹金黄，压抑的气氛在房间中蔓延。

“老大，开门啊！”

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柳芸却只是紧紧闭上双眼，依旧蜷缩在柔软的床上，不为所动。

但是她被攥的已经泛白的双手，却是表露着他内心的不安。

“或许……再见一面也是可以的吧？”似乎是为自己开脱，她出声问着自己。

“一定可以的？”

她用另一种语气回答着自己的问题……

[这里什么意思你们懂得]

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揉了揉自己已经拉耸下来的头发，短短一周多的时间，头发居然已经长的到了肩膀，虽然原本他的头发就已经长的要命，不过发胶将他的头发固定成了冲天一柱……

“啧……”

回想着自己当时的审美，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吐了吐舌头，吐槽自己：“当时那个发型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太可怕了吧……”

缓缓的将双脚放到地面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汗毛竖起。

果然应该买个地摊……

他咧咧嘴，殊不知自己的行为却是越来越女性化，也就是他所谓的娘？

套上一件带着宽大兜帽的衣服，将自己瘦小的身体严严的包裹起来，只剩下两侧的长发露在外面，借着昏暗的阳光，他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他们应该就看不出我的变化了吧？”

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渐渐尖锐的嗓音压了压，这一周来，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宅，但是……现在的话，他倒是觉得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到也是不错的？甩了甩脑袋，将脑袋里的奇怪的想法甩出脑外。

他走在客厅里，缓缓的看着四周的装饰。

“不管了，我先去开门吧……”

咬了咬牙，大步向那道门走去。

“咔嚓……吱……”

开门的声音落在门外的几人耳中，他们不禁一喜，只见防盗门缓缓的拉开一条缝。

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裹着宽大的衣服，但是凭借这么久以来的默契，老虎还是认出了他面前的人……

“老大！”

这么久了，康云南只是丢下一句‘帮派交给你们管理一段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大，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一直自称钢铁一般的男人的老虎双眼却是泛红，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落在地面上，留下了两点湿润。

“啊？”

柳芸无助的看着面前的高大的少年，相处了这么久，他今天也只是第二次看见老虎这个人在别人眼前落泪……

第一次是因为他的母亲去世……

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自己两周多没有让他见到，他居然为了自己哭了？！！

“老大，帮派里少了你不行啊！你快回来吧……”老虎摸了摸泪迹，身后的那两个混混也是帮腔着：“南老大，兄弟们都等你回来带我们呢！”

“……”

柳芸看着门外三个人的面孔，却是笑了起来。

“老虎啊……”

她说着，掀开了那宽大的兜帽，一张如同女生的脸出现在三人面前，披肩的头发上，暗金色的染剂宣告着她以前的身份……

“老……老大？”看着自己面前的人，老虎愣住了。

看着老虎的反应，她只是黯然的笑着。

“你觉得，我都变成这样了，再回去，还会有人信我么？”衣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着，尖锐的指甲将他手心细嫩的皮肤刺破，红色又温润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汇聚。

“自从公园那次……”

她停顿了一下。

“难道是那个男人下的手？！！”老虎狠狠地拉开防盗门，一双如同沙包大小的手狠狠地捏住柳芸纤细的手臂，他无视着柳芸已经皱起的眉毛，愤怒的咆哮着。

“松手吧……”

柳芸感受着双臂的疼痛，冷静的说道，她安慰着老虎，同时也安慰着自己：“反正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抱怨也是没用的，有这功夫，还不如看看电视，吃吃零食……”

看着自己老大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本来已经愤怒的快要失去理智的老虎也是冷静了下来。

迅速的送开手，愧疚的感情升起。

“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噗……”

柳芸不合时宜的笑了起来，一双眼睛此刻却是弯成了两轮明月，“你这傻大个啊……咱们都是兄弟，你道歉干嘛？”

努力的翘着脚，摸了摸老虎的头……

“如果你们非要帮我什么忙的话，就帮我查一查那个男人的资料？”笑眯眯的看着三个不知所措的少年，柳芸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反正我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我还不如先把自己当成女生过一段日子，这样也不是挺好的么？”

感受着柳芸小小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头，老虎的脸却是慢慢的红了起来。

“好的老大！”

僵硬的后退了一步，躲开柳芸的抚摸，他用同样僵硬的语气回答着。

“该死，我怎么对自己的老大动了心？！！”

不得不说，柳芸清纯的外貌确实让老虎乱了阵脚。

“那……我们先走了？”另外两个少年看着一脸无邪的柳芸和已经大脑当机的老虎，不解的挠了挠头，询问着前者的意见。

“好啊，你们先走吧。”

柳芸笑着关上了门，黑暗又一次吞没了他的身影。

泪水不争气的滑落，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她靠着门，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怎么……我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将头埋在膝盖中间，任凭泪水滑落，浸湿了她的衣服，手心的温热、疼痛却是告诉他这都是真实的存在，将他逃避的心理瞬间摧毁。

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那脆弱的哭声从自己的口中钻出，哪怕甜味在口中蔓延，他也没有松开。

熟悉的晕眩感传来，她用手扶住额头，双眼迷离。

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倒在了地上。

“好累……好想……睡一会……”

空洞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茶几，她喃喃自语道。

缓缓的闭上双眼，那道熟悉的身影似乎又一次闯入了她的梦境。

她一张一合的口型谁在告诉她，‘快醒醒……’。

“你……是谁啊？”

梦境里，柳芸眯着眼睛喃喃的问着。

似乎听到了他的疑问，那道身影顿了顿，她也是歪了歪头，一字一顿的反问着柳芸：“我、是、谁？”似乎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身影站在原地思索着。

随后嫣然一笑，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拉住柳芸纤细的手腕，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拉着她，缓缓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光亮。

“诶？等……等一下？！！”似乎被她出格的行为吓了一跳，柳芸瞬间从懵懂的状态下恢复了清醒，随后猛地向后退了两步，将那身影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指挣脱开。

似乎是被柳芸瞬间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影愣了愣，那张并不算多么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我、不想、忘记……”

缓缓的靠近，少女特有的体香传入柳芸鼻腔，惹得两朵红色蔓上了她的两颊。

“明明是梦，怎么会这么真实的……”瘦弱的身躯不断的向后退着，而她面前的少女缺不依不饶的逼近。

看着柳芸微微颤抖的身体，少女眼中的笑意确实越来越浓郁。

“噗……”

看着眼前捂着嘴笑起来的少女，熟悉的感觉漫上心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你、我、活。”依旧是一字一顿，不紧不慢的语气中，淡淡的压抑感渗透了柳芸内心的防线。

不自觉的伸出一只手，握住少女白皙的手。

看着那两只紧握的白皙的手，少女笑了笑，拉起柳芸，快步向着光亮走去。

残缺的记忆碎片随着离光亮越来越近，缓缓的浮现，拼凑在一起……

“你是……［女主名］！”

少女呆滞的扭过头看着身后的瘦弱的少年，或许，应该说是少女？无奈的点了点头，“嗯……”轻轻的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柳芸听到回答，嘿嘿一笑，低头看着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幸福感涌上心头。

“你过得好么？”缓缓抬头，但是迎接她的却是少女重重的一推。

“诶？”

看着柳芸不可思议的眼光，少女苦笑着，流畅的话从她口中吐出，“抱歉啊，明明只是一段记忆，我却这么自私呢。”泪水不断的从少女的眼角落下，顺着那渐渐透明的脸庞滑落。

“等等！”

努力的伸手，试图抓住少女渐渐消失的手臂，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白光渐渐吞噬了柳芸的身体，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最后一刻，他看清了少女最后的口型。

“我、喜、欢、你……”

明明是记忆，为什么会这样的表白自己？困意涌上心头，柳芸在白光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中，一些东西悄然逝去。

……

“不要！”

空旷的病房中，一声惊呼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柳芸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让她原本无神的双眼有了一丝焦距。

一滴水滴在她的手背上……

“我为什么要哭？”看着手背上的水迹，她努力的抹着脸上的泪水，“我为什么要哭啊？！！”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不断的擦拭着脸颊，但是泪水如同决堤一般，流个不停……

胸口好闷……

心……好痛……

莫名的恐惧感伴着空虚感涌上心头，迟钝的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她叫……她叫什么？”

柳芸揪着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拉扯着。

全部记不起来了……她是谁，她的名字，她的爱好，她的一切一切，全都没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缓缓的将头埋在膝盖中间，泪水浸透了病号服，一瞬间，世界天旋地转。

一直躲在门外的刘慧娟长长的叹了口气，一旁长椅上放着一张医院的报告单……

柳芸女十五岁

低血糖，轻度自闭症，轻度失忆……

二00六年十二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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