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围棋和废话和里性格之事。

我知道也许晚上十点，对于一个和尚，对于一个肯定没有凡心的中老年和尚来说，应该是再念两篇佛经就睡觉的。

毕竟明天还要早起。

对吧，和尚总不能睡懒觉吧。

我的脑子当中立马呈现出了一个老和尚睡懒觉然后太阳晒屁股的画面，emmm，不敢想不敢想。

不过作为一个独居的“人”而言。自制能力真强啊。

夜晚对于一个独居者的吸引力是如同毒品一般的，上瘾。我深知这一点。所以我佩服他，难以理解他是如何做到知行合一的。

“可以开始了吗？”老和尚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又进屋搬了板凳坐在茶几对面。

“嗯？嗯嗯，不好意思。我先行了。”

我一向来喜欢执黑先行。其实对于现代的一些研究而言，白棋更好掌握，胜率可能也会高那么几个百分点，不过我无所谓。其实作为人类都基本无所谓，除了酷爱执白棋的柯少。

我之所以喜欢执黑，主要是因为我的性格，实在不愿意就跟着应，即使经常为了贴目而感到颇有些绝望，还是先占据两个小目比较符合我的性格。

所以我就在右上角小目落下第一手。

老和尚直接占了左上星位。

我应了错小目。

对方立即二连星。

只有我不停在迟疑，老和尚只是秒下。我抬头看看老和尚的脸，沉静，眉眼间锋利，甚至带有些许杀气。

这和尚对待围棋居然如此认真。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一个一到下棋，眼神就会变的人。

我讨厌这样的眼神。

所以先爆揍你一盘再说。

于是加快速度，不守无忧角了，直接点角。我预感这会是一盘好胜负。

然后我的预感就错了……我原以为老和尚会是一个老棋迷，结果预感失败，第一个局部，老和尚飞了之后，对付我的脱，他扳下去了。起手就走了芈刀......

我又有了新预感，而且绝不会错。那就是五分钟之内，四分之一棋盘就会下满。

老实说我没有背过芈刀的定式。看到对面扳下去了，我心里有一种空虚感和无力感。虽然前面几手算是必然吧……走到第21手，我已经脸红的不行了。

一个熟背芈刀，并且下了半天气定神不闲一脸杀气的六十岁老和尚......够我喝几壶？

不行不行不行。我手都有点儿抖，夹起棋子，缓缓地落子，二路猥琐地吃了角。然后揣着手，一脸无奈加无辜的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并没有看我。直接右手夹起白子，啪地拍下。

我定睛一看，粘上，弃子了……

真是高下立见，对面显然是一位大上手。不知道比我强到哪里去了。

本来还想显显威风，现在这一手棋，就可以预见用不了一百手，老和尚就能赢飞。

也好。免费求一盘指导棋。

俗话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显然，下棋不讲话也是一个基本礼仪，就算是要讲，也是要像这种私下下下，然后差不多小官子了再聊。

不过我和老和尚又不熟，还是等这盘下完再好好讨教。

其实还有一句俗话，下棋也叫作手谈。其实有很多东西，在棋里我就已经明白了。比如我很菜这件事。

另一件让我疑惑的事情是老和尚的表情。

对于广大棋友来说，下棋时眼神犀利一脸杀气的人并不少见。很多人都会这样。往小来说，这是棋风的体现。往大来说，也许也能体现出一个人的里性格。

也许某个表性格很和善的人，内里是一个胜负心很重，有野心并且还很果决的人。可能在生活中带着面具，不容易露出真正的性格，但是在棋上，绝对会不知不觉的展现。

我想起父亲对我说的一些话。

他说我是一个一子不舍的人。

换言之，我的里性格终究是小气的，自私的，拧巴的，难以相处的。

虽然里性格可能永远都不会完全展现出来，但也可以说明一些问题。

就像商无穷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你总是想要拯救所有人事物，但是你想救的越多，会失去的也就越多。你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

那天估计是我唯一一次，指名让商无穷对我说一句真心的难听话。

棋局进行的很快，因为我经常下十分钟三次三十秒的网棋，所以大概半小时，就会下完。老和尚的节奏我非常熟悉，所以他也肯定是天天下网棋的。

现实比我想象的要稍好一些，第142手，老和尚强硬的分断我的大龙之后我又垂死挣扎了10手，还是很无奈的大龙愤死。棋局结束了。

我盯着棋盘五分钟，无奈的认输，然后猛然靠到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几秒的恍神。

再坐起来的时候，老和尚正在喝茶，我的纸杯也被添上大半杯开水。

老和尚的眼神和脸色在此刻已经回复了正常，或者说是他的常规眼神。慈善，静默。

此刻正是讨教之机。

“无然师傅的实力，我真的是甘拜下风。还想让师傅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只是一点爱好罢了。”

妈的一点爱好就能上手就把我杀崩？谦虚到差不多就算了，这么随意的过分的谦虚，让我很难办啊……

你下的很差，那我下的是啥？emmm，好吧，我水平是糟糕。

“我......能直接称呼你为......师傅吗？这盘棋，还请师傅......指点指点。”我也好意思这么说，支支吾吾说完我就有点脸红。

对面的这位，棋力恐怕有强业五。六十岁的强业五，这么遗世脱俗，是在追求什么棋道吗……反正趁着这几天的机会，理应好好讨教讨教。另外的话......我猜老和尚是不会拒绝的。所以我才敢说。

“嗯，好吧。”师傅双手杵在膝盖上，轻叹一口气。

他是不情愿的。

有棋友，我相信他是高兴的。对我的棋力，他应该也并不是嫌弃。关键的问题是，他并不是很想让人看出他的里性格来。也无意为人师。

交流交流是他的官话，不过既然你入局了，请勿怪我拉着你不让你走。

陈歆说这次让我们来郊游也好，抓要屠什么村的青竹也好，我不追究，就下下棋也满足。

哈，怎么可能就满足。

脑中的我露出满意微笑的时候，他脑子里其实并不满足。还缺的什么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件事目前还很模糊，不具体，甚至无从入手，所以还需探听探听。

“师傅，你再指导我一盘可以吗？”

“可以，我让你两子吧。”

师傅毫不客气，愿意再施展一盘的手段，这我还是意外的。过了十点半了，山野村庙的和尚该睡了。但是眼前这位毫无倦意。

“开始吧。”他催促道。

来不及多想，我只好在我深恶痛绝的星位摆上两子。

“村里的族长，棋力比我更强。”师傅落子后，看着我说道。

大上手，修者，居然在棋局中，主动和我开口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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