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变化

一.

周语嫣收起了玩笑的语气，正色道：“我想听实话，现在你不要把我当警察，我也不是在审讯你，你可以把我当一个知心的朋友，说说你心底最真实的话，行吗？”

“搞得你好像真的是警察一样。。。”陆闲小声嘟囔着。

周语嫣俏眉一立：“你说什么？！”

“没没没没没有！周警官一定是您听错了！”

看着周语嫣放下来的拳头，陆闲轻轻松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说你想听最真实的话？可是这最真实的话可不怎么好听啊。。。”

周语嫣执拗的盯着陆闲，开口道：“我想听，我想知道，一个看起来贪生怕死并且一副文弱书生样的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勇气，敢一个人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匪徒，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你？”

陆闲叹了口气，嘶哑着嗓音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敢跟匪徒拼命吗？不是因为勇气，我比谁都怕死，更不是为了所谓正义，正义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我穷得快死的时候正义不在，我冻得全身颤抖时正义也不在，而我的原因很简单，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我怀中的这几万块钱，为了我和陆清的未来！我把命丢了都没关系，但这钱不能丢！你知道我和陆清没有书流落街头的时候有多惨么？我和陆清曾经还进过福利院，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我们的福利院，十间大房子，清一色的大通铺，中间烧个炭炉子，窗户玻璃碎了没钱补，老院长用木板钉上，又不敢钉死，怕里面的孩子睡觉一氧化碳中毒，外面寒风一灌进来，我们冻得直哆嗦。。。有时候院里善款募不齐，经济困难的时候，我们出去捡啤酒瓶，易拉罐卖钱，为了一个两分钱的瓶子，我们被外面的乞丐，收破烂的打得头破血流，被富人家养的狼狗追得满山坡乱跑，饭桌上唯一一块肉，年纪大的孩子夹给年纪小的，年纪小的夹给年纪更小的，一二十号人转一圈，那块肉还是那块肉，一丁点儿没少，都不舍得吃，都想留给别人吃，每当这个时候，老院长一个人就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后来老院长死了，福利院也就散了，不知道其他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陆闲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仰头望天，深深吸了口气，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自嘲般笑了笑，道：“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对牛弹琴嘛，草根烂泥般的生活，你们坐在云端俯视众生的仙女级人物懂什么，说这么多废话，完全不知所谓。”

周语嫣俏脸布满深深的震撼，她定定注视着陆闲那张恢复了浪荡的脸，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许多，原来人世上还有这许多不被了解的苦楚辛酸，原来这个看似毫不正经的家伙的肩上，默默承担着很多份责任，这种责任担久了，渐渐变得沉重，变得疲累，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用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掩盖了内心深处的苦和累。。。

周语嫣定定注视着陆闲，看着他蕴满了泪水的眼眶，她的心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那一刹那，她的心似乎被切开了，疼，疼得要死。

只是。。。不知是为了那些福利院的孩子还是为了眼前的男人？

周语嫣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嘴角尝到又苦又咸的味道，她抬手一抹，发现自己已是泪流双腮。

周语嫣明白为什么陆闲永远都是一副死要钱的德性了。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需要钱。

与陆闲站在巷子口，从小锦衣玉食，不知穷困为何物的周语嫣此刻如同置身于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仿佛被阳光遗忘，遍地沧桑，站在这里，听着陆闲娓娓道出人生的艰困，此时尤觉辛酸。

“陆闲，我帮你。。。”周语嫣的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陆闲的语气也含着从未有过的真诚：“谢谢。”

二人相视一笑，巷外的阳光洒在身上，二人映在地上的影子那么的投契。

二.

周语嫣以前很讨厌陆闲这种人，表面斯文内心混混，许多时候犯罪行为都是由这些人做出来的，所以正义感过剩的周语嫣对这种人天生有一种排斥感。

可现在她对陆闲的观感却慢慢发生了改变。她发现陆闲并非如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混帐，至少这个家伙有担当，有血性，懂得背负责任，除了有点油嘴滑舌，大毛病是没有的。

现在的陆闲在她眼里，所有的缺点仿佛已无限美化，周语嫣甚至没来由的为自己在茫茫人海中发现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而窃窃欣喜。

女人的心思总是这样奇怪，她们讨厌一切不美好的东西，却对坏男人有着相当程度的好奇，特别是这个坏男人身上隐藏着别的女人不曾发现的优秀品质时，她对这个坏男人的好奇渐渐便发展成了好感，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挖到了一颗被埋没在烂石头里的珍贵钻石，最值得欣喜的不是这颗钻石的价值，而在于别的女人没发现它。

很显然，女人的这种逻辑一般男人接受不了，也无法理解。周语嫣现在看陆闲的目光已经大不相同，说不清对他是什么感觉，好感很多，爱意都差那么一点点，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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