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静默的等待当中，长老会的结论终于下达了。

他们考虑到卡莱·曼塔的领地成员有三千人之多，令这种规模庞大的队伍长途跋涉，前往预定的目的地，顾及到途中的外来因素，这样未免太过于不合情理，简直是跟间接害死他们无异。而那些身上发生异变的年轻人仅有数百人，这样，长途的重担一下子就减少数分之多。

散会后，卡莱看到了胞弟普多图眼中对这个结果流露的不忿。

离开的年轻人在家族中还会诞生，而家族的主人还在。他没有看到他所希望的事情发生。

但卡莱·曼塔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当日晚上，他没有仿照长老们说这是净化不详的措举，留有归来希望的劝慰说法，直白地在众人面前宣告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人群中就陆续传出悲泣长叹的声音——他们将从现有认知中的地图里记载的最南端到达最北方，从这到达丹寞的北部地区，整整要横跨中原大陆，那里充满了心怀鬼胎的人。也还从来没有人到过那个地方，所谓的目的地甚至就连名字都没有，他们只知道它是寒冷的，寒冷到足以带来死亡的。更别谈一路上的辛苦了，而今后几夜，就是这些年轻人与家人度过的最后的几个晚上了。一想到这，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冲着长老，甚至并他们的族长卡莱一起心怀愠怒起来，连关于反抗计划的蓝图都在脑海中大致起草了——有谁能接受就这样被驱逐生活了几百年的家乡呢?

可他继而宣告了第二件事，打消了这些人的想法。

由卡莱·曼塔的长子，维尔特·曼塔继承族长之位。而自己将领导这些年轻人到预定的流放之地。

次日。他们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了孩子考量，纷纷出去变卖一些财物换取路上所需的粮食。长老们在之后给了他们路上所需要的盘缠，以及足以在新地界安家立业的巨数金货。这又不禁使那些年轻人开始想象以后的富足来了。卡莱·曼塔尽一切的力量招来五十架车马用以运载行李与干粮。其中的食物可以维持两个多月。

一切准备就绪后。一群密密麻麻聚拢着，由近千人组成的队伍在风沙飞扬的大路上行进着，这些白发人种，他们泛着幽光的蓝眼瞳就像死灵术士复活的尸骨一样，配合他们天生冷峻的面庞以及刚别离家人的悲哀，脸色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支队伍中，浅金发色的精灵寥寥无几。其中有几位是无法与家人割舍开来而跟随着上路的。之后就是卡莱·曼塔。他身边跟着驮着行李的坐骑与约翰金一同在走在地上。执拗地硬要给他牵着坐骑，在他们前头走着的是一位金发尖耳的女孩。她穿着黑边白布的蓬松裙子，是这里唯一一个，还拥有阳光般美好的金发，绿林般青翠的眼眸的年轻人。

平时不苟言笑的她，却哼着轻快的小调子，引得旁边的苦脸人不禁打趣道：

“哟！米莎，你是刚作了约翰金的未婚妻，跑到这里度蜜月来了吗？”一旁的约翰金的脸被羞得冒红。他的父亲正解开皮水袋，仰头饮开，一边眼珠子往下瞅着自己儿子的窘模样。

“去你的，多瑟夫。我要当就当约翰金的后母。”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云淡风轻。

在她身后，卡莱·曼塔用手擦拭着儿子湿漉漉的头发。

这个叫做米莎的姑娘并不是曼塔家的某个成员。她的家族是某个有名的战士的后代，可惜人丁稀少，到了这个世代，仅仅剩下米莎父母一户，老来得子的夫妇对米莎是百般疼爱，令其比三大家族的子嗣还受重视。突然在某一日，一家在山涧溪流边准备野炊，那时她小，轻得像跟树枝，不幸因贪玩被急流冲走，夫妇追赶不上，是刚好在瀑布下流的卡莱·曼塔下水救了她。

先祖留下的正直血脉仍未断绝，米莎一家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心系着报恩的机会。

在曼塔一家预备离开的当晚，米莎一家就上门来硬要跟随着他们，还提出当一个佣人的设想。

多次劝说这一家的种种报恩行为无解，卡莱·曼塔在此前的年日里就时常避着这个烦人的小丫头，领会过这家人的执拗性格，卡莱·曼塔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只得接受了这个提议，当晚就与米莎的父母行了正式的告别礼，一家如释重负。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得离别的寂寞。

一路上，除非是补给食物以及日用品，他们很少到镇上，一部分是因为惹上过非议，另一部分是因为财物，明面上的强盗在卡莱-曼塔的魔杖下是不值一提的。只怕城镇里暗面的贼趁他们熟睡时偷走许多钱财，八百人的阵势太招摇，连共处一处都不成。卡莱·曼塔中途为他们添置了马匹，或许是因为路线不偏不移，刚好是一条直线。他们只花费了六年时间便到达了那个地方。这个数字比卡莱-曼塔当初预想得要快得多——这可是昔日脚下站立的地方，在地图上的另一个极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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