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烂摊子（二）

交流地与菲尼城的间，隔着一片海峡，这片海的名字叫做“别海”，因为人们始终相信，一旦有人从这片海到了交流地，那就是永别。

杰克推开卡车的门，脚随着丢出的烟屁股落下，踩在上面狠狠地一扭。他站在海边的高墙内，冰冷的风从墙内挤出，带来一丝陌生的咸腥味，杰克皱了皱眉。

“怎么，还不准备走吗？”鲁杰重重关上车门，“你啊，下车好歹把车门关一关，雪都飘进去了。”

“飘进去了，然后呢。”杰克望着高墙内厚厚的一层新雪。

“里面就……草，你有问题。”鲁杰翻了个白眼。

“你不问我为什么出去吗？”杰克打开拿出的香烟盒，看了一眼鲁杰，递了过去。

“问啥问，你要是想说，也不会闭口不谈的吧。”鲁杰推开烟盒，拍了拍杰克的背。

“没想到你小子心思还挺细嘛，”杰克抽出一支烟，刚叼到嘴里，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这次去，怕是跨了这‘别海’就真的再也回不来咯。”

“不回来好，整点路子把我弄出去呗。”鲁杰靠在卡车生锈的门上，伸了个懒腰。

“你还是把你那些烂摊子搞清楚再说吧。”杰克向高墙的门走去，背着身子跟鲁杰挥手告别。

脏雪上的车辙和新雪上的脚步相向而行。引擎声，脚步声，越来越远，痕迹越拖越长，落下的雪轻轻盖在上面，淡了旧迹，而无言的大海，将他们藏到了一卷浪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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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们作证吧，这样你是能获得减刑的，毕竟你也是想出去见你妹妹的吧？”老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我觉得我不能出卖老板，毕竟他有恩于我。”皮特撇开头，看向屋子里没有光照到的角落。

“放下你那虚伪的善良吧，难道就因为他为你做了微不足道的事，他以前的穷凶极恶就能被忽略不计吗？”老李单手撑在铁桌子上，脸慢慢靠了上去。

“但如果我也这么对他，我不也成了穷凶极恶的人了吗？”皮特毫不回避，直视着老李的眼睛。

“行，你们都喜欢讲大道理，讲话很漂亮，”老李猛地一砸，桌子上已经冷掉的茶倒在了地上，“拉过去！”

旁边几个带着面具的人给皮特戴上头套，扔到了葛瑞德所在的牢房。

“哎哟！能不能轻点啊？！”皮特被丢到房间里，他的抱怨声被铁闸门的悲鸣所盖过。

“老板，这位是？”皮特指着在葛瑞德怀里熟睡的少女。

“这，这是我的女儿。”葛瑞德苦笑着回答。

“为什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跟你说了我以前的事吧？那是真的，我曾经贩卖过引起大规模疫病的毒品，也曾卖给恐怖分子军火，落的如此下场，也算是轻的了。”葛瑞德深情地望着着怀中的少女，声音轻如雪花，带着一起颤抖落下。

“老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皮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地上的灰尘，坐了下来。

“他是不是叫你出卖我啊。”

“哎？你怎么知道。”

老板指了指头上的监视器。

“如果你真的答应了，我也不会生气的，但他可是没有那种能力帮你实现的，毕竟他不是什么警察，只是一个心怀复仇的人罢了。“

“那他把我们绑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想向我们正式宣战吧？”

“那意思是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看样子我们是被丢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小工厂里，祈祷有人会早点发现我们吧。“

“啊？！”

即使是城郊，也有着相当数量的建筑群，这里错综复杂的构造，即使是久居于此的人仍时不时会迷路，但庆幸的是，现在可不是茹毛饮血的年代，大海捞针早已不再艰难。

海浪拍打着码头，不断冲刷着岸边上早已锈迹斑斑的玩具，小雪刚停，上面就被踩出了脚印，灰蒙蒙的天空下，杰克坐在码头的凳子上，被冻得忍不住发抖。

“嘶——这边的天气怎么这么冷啊！！”杰克颤抖着点燃一支烟，码头里飞出一个小机器，悬在杰克头上，吸收着二手烟，还一边播报着戒烟宣传。

“吸烟有害健康，早日戒烟为自己，为他人…………”悬浮机器上放出投影，循环播放着戒烟宣传视屏，望着投影里身姿曼妙的黑发女郎，杰克无声地熄灭了手里的烟。

“你就是杰克少校吗？”身后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

“谈不上少校，那是过去式了，叫我杰克就好。”

“车子在那边，请。”

杰克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蓝色短发的年轻人，西装革履，精神气派，最重要的是他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斗志。杰克轻轻一笑，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好。”

小港口的外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悬浮车，车子上盖着薄薄的一层雪。车门自动打开，杰克轻轻坐进去。

“小伙，怎么称呼你啊？”杰克下意识地点燃一支烟。

“要抽烟可以下车抽，别在车上抽。”他在后视镜瞟了一眼，冷冷地说道。

“噢噢，抱歉。”杰克匆忙将烟熄灭。

“我叫李昂，是董事长的秘书。”

“哦哟，没想到艾米莉亚居然喜欢这种小鲜肉啊。”杰克翘起二郎腿。

“难道还能喜欢你这种狂野风格的吗？”

“难说，艾米莉亚可不是你能捉摸得透的女人啊。”杰克轻轻地笑了一声。

“不要说这些无所谓的话题了。”

“好好好。”

“前面的那个酒店就是你暂时住的地方了。”

“哦豁？艾米莉亚可真是贴心啊，肯定是很高级的酒店吧？”

“对啊，对啊。”李昂不经意间露出微笑。

“总觉得不对劲。”

车子停在城郊的一间破旧的小酒店外，房子外挂着小小的招牌，用着闪烁的霓虹灯泡写着“怀旧酒店”。

“看来还是董事长更懂你啊，好好享受吧，杰克少校，时候到了我会来这里接你的。“

“啊~那可真是谢谢了。”杰克拿出行李箱，小声嘀咕到。

杰克慢步走到酒店柜台，虽说大多数酒店都已经实行无人化柜台，但这毕竟是所谓的”怀旧酒店“，装修风格和外观都与街上的其他旅馆有着天差地别，很难想象这样一栋宛如废墟一般的房子能够存在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柜台处，坐着一个女人，看样子是四五十岁的，但这个年代，人们很难光凭外表去判断一个人的年龄。她拿着烟斗，缓缓地塞着烟丝，整个“大厅”已经充斥着刺鼻的烟味，看着着一股乌烟瘴气从门口溢出来，让人敬而远之。

“大姐，你这地方挺不错啊，真的有够，咳咳咳！！怀咳咳，旧的，”杰克被烟味呛到了，咳嗽着递过住宿卡，“大姐你这烟什么年代的啊，很够味。”

“杰克·卡德瑞拉，好耳熟的名字，这不是大战后被表彰的晋升的少校吗？”柜台的大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认错了大姐，那不是我，真正的杰克少校还在里面呢。”杰克捂着鼻子，指向海那边。

“这件事可是在军方的保密中的，你怎么知道的？”大姐投去怀疑的目光，靠在柜台上，敲了敲柜台面。

“而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在保密中的呢？“杰克也靠向大姐。

两人在光线昏暗，呛人的烟中冷眼对视着，像极了电影中正反两派交锋时的目光。两人就这样持续了好一阵子，车外无声的悬浮车经过，将辣人的烟咬出一个口子，菲彻尔星上特有的无头苍蝇落在杰克肩上，他们甚至眼都不眨一下，下一刻，不知道他们会作何举动。

“哎。”杰克眨了一下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大姐仰头大笑。

“艾米莉亚，你使诈啊，这烟太辣眼睛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特殊癖好。”杰克一摊双手，表示无奈。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的去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别以为在军队里的时候我没注意到。”艾米莉亚将面具和假发一起揭下。

“真没想到你会计较这么久，”杰克揉了揉鼻子，“所以呢，大姐，为什么安排这个房间给我呢。”

“这次叫你去约克曼，不只是去参加那该死的会议你知道吧？”

“不用你说，肯定是帮你收拾烂摊子吧，”杰克背靠在柜台活动了一下脖子，”那么，我的烂摊子呢？“

”这里，我私自调动公司了系统，查清了所有的摄像头，最后得终于是找到了，戴上这个就能找到了。”艾米莉亚拿出一副眼镜，摆在桌面上，杰克伸手，她却将其往回一拖。

”怎么了，不乐意吗。“

“杰克，我希望你知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艾米莉亚目光直直刺向杰克，宛如深灰的树木正向灰烬之火试探。

“我的也一样重要！”杰克将目镜从艾米莉亚手中拿走，头也不回地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样重要的任务，交给那家伙没问题吗？”李昂从柜台后的暗门走出来。

“没问题的，除了那次意外。”艾米莉亚揉了揉眼睛。

“这片城郊明明都是我们的，说动用公司资源什么的也太狡猾了吧？”

“没办法啊，不这样说他怎么可能帮我这个忙呢。”艾米莉亚向后一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杰克，对不起了。“艾米莉亚闭上眼睛，点燃了烟草丝，走入了暗门之中。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房间里的装修和家私并没有那么差，只是真的有一些“怀旧”罢了。房间里摆放着木质的柜子和床，非常老式的唱片机摆在床头，连画像的的相框都是木质的，上面画的东西大概是一团红色的东西中有一些类似人型的线条正扭曲着。房间里用暖色调的橙灯作为主要照明工具，但似乎都是比较老的灯，比正常的灯要更暗一些。厕所里用的是白白净净的瓷砖，浴缸，花洒等一应俱全。

“大概能知道这里为什么能够正常营业得下去了，“杰克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之后，不禁感叹道，他把目光停留在了那幅画上，”看起来真瘆人。“

他掀开那幅画，拿出了藏在里面的箱子，里面是一整套普通的单兵作战武器和配件，数量虽然多，但并不重，用起来也不麻烦，毕竟对于杰克这个老兵来说，他了解这些东西超过了解自己。打开大衣柜，里面挂着一些新衣服和裤子，甚至连鞋子都准备好了，这些用的都是高分子材料，既保暖又轻便，款式也比较正式，杰克随便抓了一件衣服，看了看上面的没剪掉的吊牌，不禁笑出了声。

“真是下了血本卖我人情啊，总之，先洗个热水澡吧，顺便把胡子什么的也刮一刮。“杰克无奈地摇了摇头。

把一切都搞定之后，杰克穿上新大衣，戴上目镜，开始寻找皮特和葛瑞德，在跟着目镜里的指示行走时，杰克也在观察着这陌生的世界，明明自己还没有到交流区多久，外部的变化就如此之大，时代前行的脚步总是那么紧迫，将那些想停下来好好休息的人们甩得老远。

格式的广告招牌挂在街道旁，远处张望，感觉这就像在夜里断裂开的彩虹，落在人间沾染了污渍。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忙，但脸上带着更多的是微笑，磁浮车无声地行着，商店，小吃店，饭店，香味，臭味，吆喝声，笑声，说话声，迷迷糊糊地暧昧在一起，混乱中不失秩序，人群果然是一个城市的真实写照。

穿过大街小巷，不知绕过多弯，目镜中的指示停在了一栋公寓前。幽暗的楼梯间，满是污渍的墙壁上甚至长出了草，这股即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杰克眉头一皱。

“就是这里吗？”杰克四下张望着。

杰克走进昏暗狭窄的楼梯和刚好走出来的人碰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杰克下意识地抱歉。

那带着面具的人并没有理会杰克，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时还踩到了一个小水坑，捡起的脏水打在了杰克的新裤子和新鞋子上。

“草，虽然这鞋子和裤子不沾污渍，但心里还是很不爽啊。”杰克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反了一个白眼。

“就在这了吧？赶紧把他们放出来，还要去办正事呢，”杰克掏出工具准备开锁，“可是这样他们会很没面子的吧？嘶~有了！”

杰克按下目镜上的按钮，目镜变成了一个反光的多功能面罩，将门打开后，望了一眼房间内的构造，采用的是隔音效果很好的材料，对于一般的定位器的追踪器也有较好的反侦查效果。

“哼，马马虎虎。”杰克径直朝关押两人的地方走去。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杰克敲击着铁门，发出刺耳的噪声，面罩将打出的声音经过了处理，”我跟你们说嗷，今天我心情好，只要你们说出你们最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就放你们走了。“

“在此之前，我想问个问题。”葛瑞德望向杰克。

“说。”

“被关在这里的，只有我们几个吗？”

“废话，难道这里还有人会隐形？”

皮特和葛瑞德相视一眼，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东西。

“我最值钱的东西藏在交流区内，就在我办公室桌子底下的暗道里面，如果你能拿到，就去拿吧。”

“我……”

“你就不用说了，看起来就像是个穷鬼，别浪费老子的时间。”杰克打断皮特的话，并从怀里掏出一颗昏睡烟雾弹。

“喂，不是说好留活口的吗。”皮特着急得站了起来。

“放轻松，放轻松，睡个好觉。”杰克拉动拉环，催眠烟雾随之而出。

等到他们都睡着了，杰克三下五除二将门打开，便扬长而去，杰克很清楚，艾米莉亚交给他的任务，用来准备的时间自然是越多越好，虽然约定时间还没到，但提前出发起码不会迟到。

杰克乘着飞机离开菲尼城时，仍是漆黑的赤球夜，城市繁荣的灯光映照在天空的云上，人类奔涌的钢铁森林里，引擎声从未停息。杰克坐在飞机上，望着这一切，心里不想再有更多想法，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机会，他有些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嘶~！！“杰克都爱吸一口凉气，”门没有帮他们打开，而且开锁没有任何痕迹，他们会不以为门还关着！？“

说罢，杰克睁大着眼睛躺在座椅上，他已经睡不着了，飞机飞到了云的上端，平稳地前进着，下方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光斑，交流地无处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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