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年云阳

不知何时，荷塘边上刮起了一阵狂风。林三七抬头看了看阴云积攒的天空，若有所思。

“初夏的第一场雨，来得很不是时候。”

从山下回来之后，林三七和林小满回到了自己的斋舍，准备生火做饭。很正常的，在白鹿书院里，这些都得自己完成。虽说白鹿书院有执事在管理这些事物，但书院一直秉承着那位圣人的教训——符文的真谛要在日常生活中去领悟和探寻。所以一直一来，书院学生的日常生活除了一些物资需要书院提供之外，一直都是靠学生自己动手。

林小满蹲在灶台边，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箓，轻轻一挥手，一点火苗就出现在他的手指尖上。他凑近去瞧了瞧手指尖上的火苗，发现比起当初在深渊森林里使用的那次要活跃不少。不禁嘴角泛起了微笑，有些自豪自己这几天的神速进步，很是高兴。

林三七此时正在园中劈柴。书院供给的物资不多，但还够用，基本上不用发愁，只不过得自己动手。旁边的采桑子在刚做好的秋千上荡着，两条腿在空中晃晃悠悠，别提有多天真烂漫。林三七没有说话，采桑子也没有说话，院子里静静的只有风和秋千的声音。

阴云积攒得越来越多， 采桑子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看来这场雨会持续很久。”

淅淅沥沥的雨滴终于落到了白鹿书院的山峰上，也落到了林三七他们的小院里。

林三七收拾好刚劈好的木柴，随手一挥，一道遮雨的符阵就落在了柴堆上，雨点打着就像落在了平静的湖面里，只有悠悠荡开的涟漪而没有一点声音。作为邻居的云阳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没有惊叹于林三七的巧妙手法，这样的简单符阵他在十岁之时反掌之际便能做到，他只是有些好奇。“林三七究竟是何许人也。”旁边盘坐在树桩上的墨池没有回答他。

他俩是一个斋舍，但未说过一句话。不是关系不好，是墨池不爱说话。这点跟林三七很像，又有点不像。林三七不爱说话，是因为他待人待事都很冷静，有些话在日常关系或是处理事情时没必要说。也可以说他懒。但墨池很不一样，他是真的不说话。就像会心寺的小和尚被老住持罚修闭口禅一样。云阳收回落在墨池身上的视线，再次看向旁边的那间小草屋。

林三七他们已经躲到屋里避雨，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显得格外幽静。

雨滴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草屋上，落在树叶上，落在井水甘甜的井里，滴滴答答的雨声很是惬意。灶房上的烟囱徐徐冒着青烟，屋内还有林小满和采桑子的互相调侃，也有林三七不闻屋内事的恬静。这种感觉很像帝国角落春种农忙时的田野。

云阳挥手解除了头顶上设置的符阵，让那雨滴也落入到他们的小院里，打在了墨池的头上，让他也睁开了眼睛。修长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在这仿佛万物复苏的夏雨里显得格外的好看。他抬头望去，小院里已经没有云阳的身影。

林小满招呼着采桑子和林三七吃饭，忙活了半天的他也有些期待采桑子和林三七的评价。他已经忘记了今天早上的事情。桌子上摆着一盘只有一半的白斩鸡，另一半被他用来煲汤，鸡是在斋舍周围的青山里抓来的野鸡，肉质可能会老点，但胜在不要钱。

林小满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着采桑子的评价，草屋的木门被扣响了。林小满和采桑子面面相觑，有些惊讶，不觉得今天会是串门访客的好天气。

“谁呀？”

门外传来了一道颇为青涩的声音。“在下云阳。”

他怎么来了？

林小满望向同是这个想法的采桑子，又看了看眼依旧平静的林三七。确认林三七没有不高兴的情绪，才走过去开门。云阳正站在门外，鬓角已经被雨水打湿。

林小满赶紧招呼他进来，心中依旧有些诧异。

看起来也不比自己厉害多少。他这样想着，眼睛上下不停地打量云阳。

云阳的身上穿着一件特殊材质的青衫，并未被雨水打湿，只是头发有些黏在了一起。进屋后的云阳有些羞涩，看到对面站着的林三七更是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到自己那微乱的鬓角。

采桑子很贴心地递去一条毛巾。云阳这时才有些缓过神来。看了看依旧站在窗边没有说话的林三七，不禁觉得眼前的少年真有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感。

“你不是住在我们隔壁吗？走错地方了吗？”

林小满依旧不可思议这位成绩排名第三的少年会在自己屋里。他其实心里很是兴奋，只是这种时候，他表达出来的往往与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

采桑子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痛得他不敢说话。

云阳微微一笑，没有在意。

“我是专门过来拜访的。”

“拜访？有啥可拜访的？”

采桑子再次踩了他脚，这次他是真不敢说话了。

云阳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幕画面很是温馨。

林三七依旧站在窗边，望着远处那座被云雾笼罩的青山。其实他更喜欢荷塘边槐树下的那个位置，在那里看青山会别有一番味道。只不过现在正在下雨，他更害怕林小满的唠叨。

“你还没吃饭吧？不介意的话留下来一起吃吧。”

林小满还未说完，采桑子又是毫不犹豫地踩了一脚。

可这一脚踩下去之后，采桑子才意识到林小满这句话说得并无不妥。采桑子的脸刹的一下子就通红起来，很不好意思地安慰着捂着脚说不出来话的林小满。

看着这一幕的云阳不知为何心中流过一道暖意。他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朋友打闹的画面，或许说，他就没有跟他们一样可以打闹的朋友。不禁笑着笑着有些落寞起来。

采桑子注意到了云阳眼中的失落感，顿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吃鸡，吃鸡，我还没尝过呢，你先帮我们试试水。”

听到这话的林小满有些不乐意了。

“什么叫试试水啊，我做的菜可好吃了，不信你问小七。小七你说是不是？”

“小七才不会理你，你给我坐下。”

采桑子一把把他按到椅子上，一时间尴尬的氛围就全都烟消云散。

屋外的雨在一直下着。盘子里的菜腾腾地冒着热气。荷叶上的青蛙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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