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 司阳府

跟在守卫士兵身后，荀教习来到将军府的中堂，很快就有士兵端着一杯名贵的西北毛峰前来。杯中茶香浓郁，十分沁人心脾。

他端起茶杯，闻着清香，轻轻地尝了一口。

只见茶水入喉......没啥滋味。淡得不能再淡，都没自己的菊花茶好喝。他摇了摇头，就放下杯子。

堂中很静，就连围墙外的叫卖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荀教习站了起来，准备说一些话来缓解一下与眼前这位守卫的尴尬，却发现自己也不是那种懂得寒暄的料子，就又坐了下去，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屋子来。

这才发现，将军府中其实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奢靡，所有装潢跟自己那间小草屋也都差不了多少。就比如自己屁股下坐着的梨花木椅。

这......

的确要比自己的竹椅好上太多。荀教习摸了几下之后就悻悻地缩回了手。

因为太安静，又没话说，他起身往院子走去。

院子的布置也很简单，只是种些花花草草，养些小鱼小虾。这对于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来说，的确简单得有些难以想象。府上并没有奴婢仆人，有的只是从军旅中带回来的亲信和那些归老后还愿意跟随他的老兵。煮水泡茶比起受过训练的其他人确实有所欠缺。

他走到一株忍冬旁边，闻了闻那淡淡的花香。

忍冬三月花出，五月开。这里的花六月还这么繁密，看来是有料理植被的好手在打理这些。荀教习不禁想着。对于其他细节都可以粗糙带过，对于这些花花草草倒是尽心尽力，真是不可理解。这时有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荀教习也喜欢花？”

那道声音虽然苍老，但很有力，不像常人。

荀教习回过头去，在前往内院的回廊处有一老者正在朝他走来。

“没有，只是随便看看。”荀教习说道。

那名老者走到了荀教习的身边，向荀教习行礼。

“老奴以前是将军的马前卒，因为这条腿的缘故，不得不离开那刀尖舔血的战场，还好将军不嫌弃，让我来打理打理他的园子。”

他有些吃力地弯着腰，抚摸着那正在盛开的忍冬，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明亮了些许。

“没从军之前是在一户大户人家家里做活的伙计，当时跟着位老师傅，接触了些皮毛，还好没落下，没给将军丢人。”

“这手艺可不是皮毛这么简单。”

“大人可别折煞老奴了。”

“哪有折煞不折煞的。”

“老奴也就占着自己年纪大，没给您行全了礼数……”

荀教习扶起又要再次行礼的老人。

“这是哪里话，老人家在园艺这一方面出类拔萃，实在令人佩服。”

老人听罢，也不再推脱。“这忍冬啊，因其花开并蒂，所以才子佳人们喜欢叫它鸳鸯藤，而它三月花出五月开，初时黄，而后变白的特点，在民间又有一别称，叫金银花。”

在荀教习的搀扶下，老人蹲了下去。

“忍冬这种植物适应性很强，对土壤和天气的选择并不严格，就像战场上的士兵，无论在何种条件下，都不耽误拔刀杀敌。它们不是花园里的花朵，而是沙场上的狼。”

“真是有趣的比喻。”

“下官跟随将军多年，将军他啊，对待敌人从不手软，对待自己人也从不吝啬。每年朝廷发放下来的补贴，他都尽可能地寄给了那些死去弟兄们的妻儿父母。”

老者埋头打理着眼前的忍冬。

“一件布衣就穿了十几年，硕大的院子就只有我们几个老兵和未出壳的新兵蛋子。要说将军贪，可能贪的更多的是将士们的性命和他们背后家庭的安康。”

他将头埋得更深，似乎触动了他内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将士们的家庭安康了，可他自己呢？”

听到这些话，荀教习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情。

“我记得太平公主还在世时，那时候的西蜀国与大泽帝国还无战事。将军人又经常在边关不能回家，太平公主就时常带着小桀去边关看他父亲，也顺便去西蜀拜访她的姐姐长平公主。那时候的小桀有他的姐姐陪着，是他过得最开心的几年。”

突然老者有些失落下来，荀教习低头看了他一眼。

“直到小桀五岁的时候，本来融洽的两国关系突然闹崩，镇守西北的司阳大将军自然不能容许他国侵犯大泽国土，这场战争就整整打了八年。而那期间，小桀的母亲日日忧心远在西蜀的姐姐和将军，身心俱疲，疾病缠身，不久后就离开了人世。直到去年西蜀宣布战败，同意向大泽帝国进贡，两国之间才开始恢复贸易与书信往来。”

老人很是后悔地叹了口气，似乎自己才是这其中的罪魁祸首。

“从那之后，小桀这孩子性情大变，暴戾异常。可怜这孩子，从小没了母亲，又无父亲照顾，整天跟着我们这些没啥文化的残兵，才让他如此跋扈。”

荀教习想了想。“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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