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宠女人,宠得无法无天,几乎要什么都给,而我也只不过是女人的一次撒娇换来的。
那天阳光惨白白的,我懒洋洋地趴在纸盒箱的边沿上,女人在纸箱面前蹲下来,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看,她回过头和身后的男人嗲嗲地说;“好可爱的小猫啊,我们买一只好不好?”
我那群胆小的兄弟姐妹被她的声音吓到,急匆匆地挤成一团,只剩我一个人巴着纸盒沿,就想再看看女人神采飞扬的眼睛,那里有我喜欢的纯粹和充满活力的希望。很简单,就因为我出色的外表与勇敢的心,男人和女人选择了我。
是的,我是一只猫,男人和女人买了我,给我取名叫小尾巴。女人说是因为我的尾巴总是很骄傲地翘着。这很正常啊,本喵我那么好看,能不骄傲吗?
最初的生活简单又幸福,女人被男人宠着,我被女人惯着,日子过得相当安逸。当然,如果男人不在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想我会少一些被迫听唠叨的烦恼。时间渐长,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我还记得,就在我第一次开始换毛时,变故发生了。
那天,不知男人说了什么惹女人生气了,女人撇着脸不愿意搭理男人。男人哄了好半天没什么成效,脸色稍显难看。男人想要离开家,我拉了拉他的裤腿希望他别出门,可男人只是摸了摸我的脑袋,便离开了。虽然男人看上去心情很糟糕,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生怕惊吓到屋里闹别扭的女人。
被拒绝的我趴回阳台的小窝里舔舔自己的小爪子,抬眼看了看窗外,外面的天色沉沉的,懒懒的阴云像吸足了水的沉甸甸的灰黑色海绵。F市焦躁闷热的夏天,还真是容易变脸啊。但这种天气出门……这男人怎么就这么任性呢?
不久,几道刺目的闪电过后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而来的还有倾盆的大雨。这样的雨天,在F市的夏天很常见,常见到除了要急匆匆收衣服的夫人们,几乎不会有人见怪。女人赶忙从卧室走到我栖身的阳台,拉上了阳台大开的玻璃窗,转身看见我老实的待在小窝里,争吵后残留在脸上阴郁的气息散了一些,她蹲下身摸了摸我的头,半响轻叹了口气。
我抬起头和她直视,看见女人明亮漂亮的杏眼里含着明晃晃的担心。女人抱起我走到窗前,我乖顺地在她怀里蜷成一团,窗外风雨交加,泥泞不堪。和橘黄色灯光柔柔照射着的家比起来,真是很危险的另外一个世界呢,我在心里默默想。女人很轻很轻地呢喃:“也不知道他带伞了没?怎么去了那么久?去干吗了呢……”没有人回答,除了窗外闷闷的雷声轻响。
女人搂着我转身进了书房,书房里支着个大画架,上面画着一个男孩在林荫下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还带着个发丝飞扬的女孩。女人会画画,画得相当不错,按照人类世界的说法,她应该算是个画家吧。她放下我,拿起颜料盘,盯着那幅还未完成的画作又看了半响,终是没有下笔画上一下。她掏出手机像是要拨给男人,每次都是这样。
自从我到家这一年来,两人一旦有摩擦,男人从来都是温言相向,对女人从来未曾大声过一句,而女人多数时候也很乖顺,但是总有闹小女儿家脾气的时候,男人实在哄不好了就会闪出门去。可每次在男人出门没多久,女人都会先妥协,拨男人电话让他回家,然后男人便带着女人最喜欢吃的桥南边的青团出现在家门口,如此便还恩爱如初。
这次很怪,女人拨了几次电话,可都是关机。女人有点急了,可却也被气到了,一边嘴里说着:“好你个林子然,居然关机了!”,一边收拾准备出门找那个坏男人。
我跟着女人刚走到门边,家里的座机响了,安静的家里急促的电铃声,外头还风雨交加,真真是让人不舒服。
女人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不稳,像是刚刚跑了一场比赛,他说:“你好,请问是林子然家属吗?林子然先生出车祸了,现在在市医院进行抢救。”
女人呼吸一窒,一只手摁在胸口,气息也开始不稳了:“我…知道…了,马上…就来…”,女人挂了电话,眼泪就开始不停地流,像是无力站立了,她蹲了下来,小小的缩成一团。
过了一小会,她拿出兜里的手机,手颤抖着,眼泪掉在的屏幕上,她急急地抹了几把,才播出一个号码:“陈叔,你快来接我去医院好不好?子然他出事了。”像得到了那边的回应,女人才放下了手机,脱力般的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出小动物一样的悲泣,我有点不知所措,只能趴在女人的身边,地板好凉啊。
可能就过了一小会,也可能是很长时间,女人被接走送去医院了。女人应该是很安全的,因为陈叔是她家几十年的老司机了。但我蹲在阳台看着黑色的轿车在雨幕里开远,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焦躁。
女人去得太久了,我被扔在了家里三天。直到第三天,我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进来的却是徐阿姨,那是女人常请的钟点工,每几天来做一次清洁。我没看见女人,心里很失落,徐阿姨走过来要抱我,我躲开她,从敞开的家门跑了出去。
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一只猫外出了,猫不像狗,猫不需要人遛,不爱动的猫能呆家里好久不出门,好动的猫会自己出门溜达。女人每隔上几天就会放我出去撒欢一次,然后留着门等我回家。毕竟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了,我对这个小区环境算是比较轻车熟路了,只是三天以来我只吃了很少的一些猫粮和清水,那还是三天前剩下的,一时间跑得太急没觉得,走了好一会慢慢地竟开始有些头晕目眩,模模糊糊间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抱了起来,摸了摸我干瘪的肚子,有个微微沙哑但不失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说:“哎呀,这小东西怕是饿坏了吧。”我窝在他温暖的手臂上,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乖乖地被他带去觅食了。实在受不了鱼肉肠香气的诱惑,很没骨气的我,还是吃下了面前陌生男孩给的食物和水。终于有力气抬头了,超市屋檐下,蹲着的少年背着个琴包,白净的脸带着一层薄汗,在夏日的残阳熏烤下脸有些微红,双眼泛着些不正常的青痕,看起来有些疲倦,但眼睛里泛着点点的光芒,仿若经历一场劫难后灰烬里开出的花。
男孩拍拍我的脑袋说:“小东西,吃饱了就早点回家吧,我要去找人了。”说完少年直起身子,挺拔的身子有点单薄但看上去很坚定,朝来时的方向去了。我待在原地,舔舔爪子想着是该回去了,虽然现在女人和男人都不在家里,但一时任性跑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你跟着我干嘛?因为是流浪猫吗?不像啊……”少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吃饱喝足的我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在少年身侧,听到这样的发问,我倒是有点气着了,尾巴一甩,就走在了前面,心里想:“本喵是要回家!谁是流浪喵了?你才是流浪喵!我可是有家的!还有名字,叫小尾巴!”“呵,小家伙脾气还挺大。”少年在身后发出一声嗤笑,有点无可奈何的感觉。
我坐在家门口,家门紧闭,那里没有一如既往地给我留个门缝。我转转猫眼珠,看了看跟上来的少年,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眼睛望着门的方向却没有聚焦,也不知神思游离到了何处。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只生性敏感的猫咪我却从小就特别不怕生,女主人无数次说过,我这个小猫咪牛哄哄地什么都不知道害怕,估计哪天就被坏人拐走了。小尾巴我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这个还奶里奶气的少年郎实在不像个坏人。
我踏着猫步走到少年脚下,在他裤腿处打转,喵了几声总算是唤回了这个少年不知道丢在哪里的魂魄。“真巧,原来你是他们家的猫猫吗?”少年一手捞起我,话说得很轻,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响,经过了层层消音,没剩下几分贝了。少年轻叹了一口气,想明白了什么一样,他抱着我摁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一会,听见拖鞋的声音渐近,我听出来了,开门的不会是女主人。果然,是徐阿姨打开了门:“你好,什么事?你……你!你是那个人的儿子!”徐阿姨虽然上了年纪,眼神依旧明亮,一下就认出了少年是谁,但是就是没看见少年怀里的本喵!她一把想甩上门,但是少年并没让她如愿。
男孩的声音很沉稳,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是这般待遇,他说:“是我,我来送猫回家的……”我赶忙配合地叫了几声,这我要再不出声,怕是要和这来路不明的小少年流落街头了。可能是我那几嗓子嚎得实在是有些凄惨,惊动了屋里的人,“怎么了,徐妈?是小尾巴回来了吗?”
这是我被女人和男人带回家后和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总算我又看见了她。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被捧在手心宠着的生活里无一不精致的女子,此时的她眼睛却红肿着,嘴角有伤,侧脸有些浮肿。虽然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还是触目惊心,每天都要更换衣物的她现在身上还是三天前离家的那套。她走到门边,脚上没穿鞋,步履比猫还轻。
我挣开男孩的怀抱,跑向她,女主人弯腰把我搂了起来。我乖巧地窝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嗅到女主人熟悉的气息,才算踏实了些,但是她身上残留的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着实让我有点难以适应,憋不住打了两个有些不祥的猫喷嚏。女主人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小脑瓜,像是看清了我没病没痛,平平安安的样子,她总算分了一些心神给门边的男孩。
“你?你怎么来了?”看见来人,女主人微微有点讶异。“嗯……姐姐我想和你聊聊,不知道可不可以?”男孩手往身后背去,反手抓住了背后的琴包,这动作显得有点局促,眸子有点微闪,但湿漉漉的很是诚恳无辜。“唉,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样吧,你先进来吧,三天了,你也挺累的,喝点水歇歇吧。”女主人没有看着男孩,只垂着眼睛微微出神,但还是温温柔柔的不会拒绝别人。“小姐?你……”“没事,徐妈,你忙吧。”女主人声音淡淡的,又特别抬头对徐阿姨笑了笑,虽然她眼底灰蒙蒙的没带什么真诚的笑意,但是那总算是个笑。“唉,好。”徐阿姨叹口气默默转身回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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