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老虎不发威

习惯是种很强的力量。当养成一种习惯之后，似乎连适应新环境的能力都变弱了；总是迷恋自己拥有的东西。离开自己专属的碗就吃不下饭、睡到旅馆哪怕是新床也睡不好觉，没有坐便式马桶就……这个例子有味道，算了。

乌尔纳斯来到这个世界十余年，八成的时间都待在他的小店里。除开人以外，和他感情最深的就是这名为小小风信子的杂货铺了。

习惯的力量促使他顶着被酒精冲得一片狼藉的头颅，踩着虚弱轻浮的脚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了自己的杂货铺。

——啊，这才是让人绝望的。

看着眼前遮蔽严严实实的门板，乌尔纳斯一度产生了就在门口躺下睡一夜的想法。

门有两重。按照小镇的建筑习俗，外面是拼接的、长条状的门板，内侧是推拉的活页门。门板不是用来防人的，而是要用来防夜行的野兽的。门板靠的是上下的凹槽固定，取拿不算麻烦，但是也说不上方便。如果手不够稳，对半天也对不准凹凸。乌尔纳斯看了看自己因为酒醉而幅度达到可以称之为“晃动”的手，有点绝望。

——啊，熟悉的大床就在门后面了，近在咫尺，不想放弃啊……

他手指接触上了门板。摸摸索索、摸摸索索。顺着缝隙，一点点摸到了边缘。使劲往上一抬，结果用力过猛，顶到了上面门框，力量上下一震，差点把把自己弄吐。乌尔纳斯抱着门板七歪八拐地后退，脑袋一阵眩晕，于是抱着门板拄在地上歇气。

——哦哦哦已经取下了一块了。加油！

他努力地走上去，气喘吁吁地又取下来一块。一道凉爽的夜风挂过，身体从脊柱骨散发出爽气，抖散到四肢百骸，也让头清醒了片刻。乌尔纳斯手脚麻利地取下了第三块。

接着又开始昏昏欲睡……

三块木板的宽度，应该可以钻进去了吧？

乌尔纳斯比划了一下，感觉收收腹就能过去。他于是果断地迈出一只脚伸出一只手进门，然后把头钻了进去。他吸气收腹，进入到一半……然后发现吃得太饱收腹并不能减小自己身体的厚度。

他，卡住了。

啊，卡住了。

啊，卡住了。

啊，卡住了。

卡住，其实挺好的。至少比原计划躺在外面地上将就一夜好得多。卡在半空中，不怕衣服被泥土弄脏。

乌尔纳斯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陷入梦乡。他忽然感觉到有一种危险在接近……他骤然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啊安德鲁冲了过来！

“LEEEROY

JEEEEEEENKIIIIIIINS！”

“不！安德鲁！停下！安德鲁！不不要！”

“Boom！！！”

安德鲁翩然一个后空翻落地，双目无神。他怀中抱着已经吓呆的阿福；他面前站着同样吓呆的乌尔纳斯。

“你把我的店砸了……”

乌尔纳斯呆呆地看着眼前全部断裂的门板。里面的活页门也被撞开了，烂朽朽半边挂在门框上，门框已经撞裂，眼看是不能用了。很好，他不再被卡住了。

“蛤蛤蛤蛤蛤。”安德鲁发出一连串无机质的笑声。“至少我们还有炸鸡。”

“……很好笑吗。”

“不好笑。”他放下阿福，自己蹲在地上没起来，抱住头。“不好意思，刚刚又忘记了什么，我回忆一下……”

“你回忆个屁！”乌尔纳斯酒劲儿上来了，一把揪着安德鲁的领子把他抓了起来。阿福回过神，慌乱地哇哇乱叫。但是乌尔纳斯头里昏昏的，怒火中烧，毫不留情地把安德鲁狠狠掼在地上。“老子受够了！还要将就你多少？越来越过分！”他骂骂咧咧，想想自己心爱的小店被砸坏，愈加控制不住情绪，竟然一拳揍向安德鲁的脸。

“嗯。”安德鲁闷哼一声，头被揍得侧向一边。“想起来了吗？想起来没？要不要老子再帮你想想？”乌尔纳斯笑着，再伸出手要揪起安德鲁。安德鲁脸上表情忽然急剧切换。他飞快伸出手攥住乌尔纳斯的拳头，脸色苍白：“……听我说，乌尔纳斯！快点……呃？”他僵住了，弹了弹自己脑门。“说什么来着？”

“还在耍我啊！”

乌尔纳斯大喝一声，一脚揣在他身上。

“唔噫！呀！布、打！”阿福哭了出来，扑上来想要抱住乌尔纳斯。乌尔纳斯粗暴地按住她的头将她推开。

安德鲁捂着肋下爬起来，盯着向自己走来的乌尔纳斯看了两秒，忽然表情又变了。

“乌尔纳斯！乌尔纳斯！有什么半神的力量赶紧开启！深渊、深渊物种要入侵了！快！”

“哦哦哦，深渊物种要入侵，我好怕怕哦。”乌尔纳斯冷眼看着他，双手抱在胸前。

“相信我，我是认真的……”安德鲁大口喘着粗气，冷汗不要钱一样下流。“我的时间不多，魔力顶不住了……快，帮帮我……”

“魔王已经入侵，所有人，都会死！”

“你以为我会信？”乌尔纳斯眼睛发红。“你以为我会信？你以为我会信？！”他大声呵斥，吓得阿福躲到了安德鲁身后去。

安德鲁佝偻着身子按着肋骨。骨头断掉了。安德鲁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忽然有了一种唇焦口燥百口莫辩的感觉。

“……好吧，我信了。”乌尔纳斯眼中的红光迅速消退。他嘴角抽了抽，低下头——

胸口冒出半截染血的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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