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乌尔纳斯对乌尔纳斯对乌尔纳斯（下）

残月流出的月光流到小屋前，此刻便已经不是月光了。是血。

血泛着红光，洒满了整片空地。或者被震碎成血雾飘扬、或者血流如注喷溅、或者吐出大口的鲜血。像是刷油漆一样，几乎快要把每一道空白的填上血红了。

月泛着清光，在被血染红的地面上被染红。凸起的树木杂草已经削平了，月下影子都无几许，于是月光更纯，血光更广。

这是一场剑客的对决。

他们都使用着绝世无双的宝剑，都具有世间难寻的矫健身手，都融汇贯通剑的极致，都有足够的本领开创自己的剑法流派。

这是两个剑客的对决。

在今夜，这个残破的空地上，这个血红的空地上，可以看见有两个剑客，一个是乌尔纳斯，还有一位也是乌尔纳斯。

今夜的天空，奇怪而高。

乌尔纳斯生平没有见过这样的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然而现在却非常之蓝，闪闪地眨着几十个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现出微笑，似乎自以为大有深意，而将繁霜洒在两人的眼里。

在决战之时仰望星空，黑衣乌尔纳斯感到遭受了极大的侮辱。

黑衣乌尔纳斯出剑了。乌尔纳斯轻而易举的将其拨开，再也没有刚刚的狼狈。

他反手一剑，割向对方。

黑衣乌尔纳斯吃痛跳开，转换步伐侧身再刺。

乌尔纳斯前倾身子，突然加速，与他交错擦身而过。黑衣乌尔纳斯反应过来时乌尔纳斯已经在他身侧，贴着他的耳朵发出一声轻叹：“以前的我也很强啊……”

他已经找不到话说了，随便想到什么也要感慨一句。心思从“玩”变为“战斗”之后，黑衣乌尔纳斯根本不够自己蹂躏。

黑衣乌尔纳斯紧张地转身回防，却发现乌尔纳斯迈着小碎步滴溜溜走着又停下，背对着他。黑衣乌尔纳斯看到了机会，想要暴起砍向完全没有防备的后背。

但他动不了了。

他的四肢躯干上缓缓渗出血线——血迹重重叠叠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伤势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黑衣乌尔纳斯很清楚他自己受了什么样的伤。但是他难以相信——这个男人，只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就做到这种地步了吗？

——手脚筋腱都被割伤。没有切断，却造成了完全无法发力的地步。双手腕、双肘弯、双膝侧、双肩胛，眨眼的瞬间全部受损。

血线喷涌，好像宣告着决斗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乌尔纳斯已经对这个游戏感到倦怠了。何况，安德鲁也在催促。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理所应当就是战斗结束的时候。

没有人为这场绝世之战做观众。剑客的剑术已经返璞归真，单纯以力御剑就可使剑气纵横。没有魔法、没有斗气，只有强悍的、经过千锤百炼的躯体以及结实的兵刃而已。

乌尔纳斯的“我流”剑术自成一派，已经脱离了一个流派成长的三个阶段，做到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地步。他从心所欲、剑随心动，无论华丽繁复的招式或是质朴无华的平刺都是致命的杀招。

他的“完美复制体”，强得很才对。但是他是半神。正如他所说，模仿他的恐惧超过了奥莉修的上限。

即使奥莉修的木偶魔术已经接触到了法术终极奥义的层次……但是施术者，并不是真正的神级。

黑衣乌尔纳斯只不过是“曾经”的完美复制。奥莉修只能做到这一步。

黑衣乌尔纳斯很强。

但是乌尔纳斯强得没边。

黑衣乌尔纳斯握着剑不肯放手，低声诵唱起咒文。

“哈？还持有元素法器？”乌尔纳斯转过身来。“要进入狂暴模式了吗……但是无论如何，又怎么可能强过现在的我呢？”

黑衣乌尔纳斯被黑雾包裹。这种黑雾从他身上弥散出来，逐渐浓郁到遮蔽身形的地步。它带着诡异的吸引力，让人感觉如同站在高山悬崖注视着崖底，使人心惊胆战。黑雾凝而不去，贴身漂浮，让他变成一团黑影人。

黑影暴喝一声，再次发动了攻击。他以不可思议的高速移动着，猛烈地一拳打向乌尔纳斯。乌尔纳斯不屑地笑了：“三招之内……”

大话还没有说完，一拳已经打到了身前。乌尔纳斯舒展身体，轻轻自下往上一托——

不对，怎得如此轻？

意料中沉重地拳头全无压力，反而像是用了大力气抛鸡蛋一样，莫名其妙把黑衣乌尔纳斯抛了起来。乌尔纳斯还没反应过来，主动跳上空中的乌尔纳斯横膝蓄力，刚猛霸道的膝落如同天星陨坠！

这一下膝落的力量大到让人怀疑眼睛。这种力量完全不是体重和重力加速度制造出来的——整个小镇的地面都在为这一击震动！以乌尔纳斯的小店为中心，地面成球弧面向下塌陷尺余！

杂货铺闪烁起微弱的土黄色魔法光芒，位于塌陷中心的它才幸免于难；至于远处的房屋，大都出现了裂缝，歪歪斜斜，甚至有倒塌的。

塌陷只在一瞬间，下一瞬，抽空的空气激烈对流交换，带起一团尘暴，像蘑菇云一样升上了天。

下下一刻，一道黑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来。黑影降低重心四肢伏地，在地上拉出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划痕，整个地皮都被他犁起来一层，他才勉强停住。

血迹斑斑又灰头土脸的乌尔纳斯脸色难看地从废墟之中走出了。他的剑插回腰间，手里拎着另一把剑。

他右手握住了剑刃。

剑在弯曲到一个可怕的幅度之后，折断。乌尔纳斯随手扔到一旁。黑影愤怒地扑了上来，乌尔纳斯闪电般伸出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转身砸在地上。

“呵——”黑影发出变形的低吼，双手用劲想要掰开乌尔纳斯的手，同时企图用脚蹬开他。乌尔纳斯轻松地半跪下去，用膝盖压住他的腰腹。

“加上之前的，已经两招了。你知道的，我很守信用。”

结束了。还好没有丢人，三招之内结束了。

他想到尤比特，忽然心情又糟糕起来。狗屎深渊魔王……

“……”黑影的挣扎减弱了。

“为什么之前你不使用‘法器’呢？我认真之后你才认真。太托大了吧？太可惜了……我根本没打够。”乌尔纳斯说。“而且……你也很不高兴吧？既然你也是‘乌尔纳斯’。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乌尔纳斯不会高兴被别人制造出来砍自己。”

黑影身上的雾气渐渐消散，清秀的脸上带着一点疲惫和满足。“杀了我。”他说。

“当然，你这不是废话吗。”乌尔纳斯一拳擂在他胸口。他眼睛突起，这一拳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脏。

“你是……未来的我……？”

“你是过去的我，但是我不是未来的你。”乌尔纳斯站起来，拍拍手。“半神乌尔纳斯只有一个，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就的。”

“你很强……”他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呼吸带着血泡。

“你在自夸吗？”乌尔纳斯耸耸肩。

黑衣乌尔纳斯死了。他的尸体逐渐缩小，变化，从一个成人缩水成了一本书大小。乌尔纳斯看着着诡异地变化，没有惊讶。

黑衣乌尔纳斯的尸身还在变化缩小，直到变成一个光秃秃的木偶人。

“果然是木偶为载体……”乌尔纳斯若有所思。“……”

他拍了拍自己脑袋，快步走进破破烂烂的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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