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〇八年五月廿三,后国年仅12岁的皇帝将在今日大婚。
初夏时节,桃花灼灼。
外头日阳高照,可黄龙宫里面却依旧凉爽得很,凉得甚至有些渗人。
殿内身影一大一小,大的那位,身材魁梧却从不敢站直,总是弯着腰跟在后面,他是宫内掌管大小内务的齐大总管。
小小的身影,就是当今圣上,名曰“珝營”。
齐总管:陛下,请先等等。
齐总管毕恭毕敬地蹲下来,抻了抻宽大的袖管,仔细将小皇帝的腰带紧了又紧,但又舒适到恰好不箍到身子,才又低眉顺目地站了起来。
虽说都是十多岁的少年,可珝營和其他的皇家子弟比起来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着实让总管有些担心。
齐总管:衣冠都整齐了,您再看看?
珝營:......
齐总管颔首垂肩后退几步,面前光滑水晶镜中映出珝營逡隽而苍白的面颊。
他浓如黑墨的双眸直直望着镜内,鼻梁利落的线条紧挨着,是抿着的粉唇。
长发被收束起来,整齐地梳就为成年男子的发髻,再冠之以金制的皇冕。
垂落额前的红色翡玉,雕成了颗颗圆润的珠,赤色珠光更衬得五官之精美。
珝營:你觉得好看吗?
齐总管:陛下您穿什么都合适,可这婚服,臣可做不了主啊。
窗棂外偷偷瞧着的老宫女,皱巴巴的嘴叽喳个不停,她们说珝營那一头乌黑茂盛的头发,居然和先皇年轻时一模一样。
刚进宫的小宫女则觉得新鲜得很,无不用爱慕的眼神望着小皇帝,进宫前她们谁能想到,自己有机会侍奉这般高贵俊美的主子呢?
尤其还赶上了主子结婚,这婚服可也是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制式呢!不过看起来好重,主子真的不累吗?主子今天结婚呐怎么都不说话呀?
隔壁村的张屠户结婚那天,拉着家里的阿黄可絮叨了好久,要不是村长去催,都差点误了吉时呢。
可主子怎么让人感觉,虽然人好看是好看,却像个没有心的木偶娃娃?
还没等她们问出声,老婢女就仿佛心灵感应一般,凌厉又凶狠的眼光像尖刀一样甩过去,四张小嘴立马齐齐闭了紧。
偌大的宫殿岑寂无声,珝營站在镜前,不说好也不说坏,眼底是一汪见不着底的潭水。
珝營:无所谓,穿什么都可以。
立在他身后的齐总管听闻此句,冒了一身的冷汗。
他斡旋宫中近三十载,深知摸不出喜好的主子,才是最难伺候的,尤其是新婚日还面不改色的这位爷。
用宽大的袖子沾了沾额上的汗,齐总管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以后可千万别一不经意,把主子错当成不经世事的小毛孩看待,所谓伴君如伴虎啊。
也不知道那边是否也已准备妥当,这场盛大的国婚,再过一刻钟就要开始了。
尔瑶:哎呦这个快闷死我了,它是蒸笼成精了吗?蒸得我都不能呼吸了!
尔瑶:头上这个也重得要死,为什么要戴着它结婚啊,不是找罪受吗?
和皇上那边的清静完全不同,凤凰宫里明显嘈杂得多。
婢女们的下巴惊得都快张到地上了,这真的将是他们后国未来的一国之母吗?看起来怎么跟“贤良淑德”无论哪个字都不怎么沾边呢?
只见一名桃李年华的女子,大喇喇地坐在最中央的凤椅上,身着华丽繁复的红纱婚服,本该安安静静等待婚礼开始,却七扭八扭地想要把头上的喜帕给扯下来,金丝凤冠都被她摇得唰唰直响。
近身的丫鬟妠安,吃力地想把主子按住。
妠安:小姐,这可使不得啊!
#尔瑶:为什么不行,我只是想透透气罢了。
说着就拉着喜帕的一角往下拽,只见光滑的丝绸顺着脸部柔和的线条滑了下去,尔瑶满意地呼了口气。
结果还没等喜帕落到地上,妠安就马上接住,再次“物归原主”,盖住了瘪着嘴的小脸。
妠安:小姐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听见这样的质问,尔瑶只好哭丧着脸僵坐着,不敢再造次,毕竟“家族为大”。
而不小心瞧见尔瑶面貌的仆人们,都暗自羞红了脸,用眼神互相示意,他们的皇后娘娘,真的好漂亮啊。
她的容貌和皇城当地人并不相像,尤其是那双圆圆的的眼儿,真的就像传说中西域的蓝宝石一样璀璨,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她的肌肤,是浅浅的小麦色,那是阳光赠给她最美丽的礼物,丰润又细腻。
如果不是盖头挡着,他们真想再多看几眼,这是一个多么有异域风情的美人啊。
尔瑶的家乡在后国的北部边疆,是“来舍”家族的一员。
虽然远得要死,听起来让人第一句就想问“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有人住吗?”,可自先皇平定诸侯内乱,“来舍”和“自民”两大家族便在北方茁壮生长,在当地也是众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高贵家族呢。
妠安:等婚礼开始,一直到所有仪式全都结束,拜托小姐您什么话可都别说出口啊。
按说皇后是经过一层层筛出来的,可眼前这位却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讲礼数的疯丫头,别说宫里其他下人了,就连妠安都替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实在很担心中间出什么乱子,千里迢迢来到皇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一点好。
尔瑶:知道了,知道了妠安。
尔瑶:真的好热啊,还是咱们那儿凉快,妠安你看窗外,怎么突然出现那么多花呀。
大殿四周,行路两旁,摆满了世间罕见的桃色藤本月季。倒仙花也不堪示弱,珠色粉嫩、嵌着细蕊。蝴蝶闻香而来,回旋成姿。
然不止于大殿,宫内五殿均是如此。为了迎接这场盛大的婚礼,内务府可是一刻都不敢怠慢,把几十年的心思都用在了今天。
檐间金色的缎带将座座楼宇相连,小巧的雕花金铃每隔十米便束上一枚,逢人经过就发出喜庆叮铃之声。
绯色的地毯厚实绵软,踏上去静雅无音,其上所绣龙凤呈祥,每一处针脚都是匠人引以为傲的本钱。
梧桐树影影绰绰映在宫墙之上,尔瑶随着树影摇摆的沙沙声向远处寻,那是她来时的路,但这条路究竟会通往何方?
红润的小嘴打着哈欠,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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