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没说谎！

当年，弥笙还是佛祖坐下的一个小沙弥，负责清扫和点香，但他大多时候是坐在佛祖高高莲座下的角落里跟着修行，说是修行，不如说是打瞌睡，弥笙极有天资，但不上进，佛祖偶尔提点两句，就比同期修行的沙弥悟性高好几倍。

一日，佛祖与观音辩经，辩到一花一世界，佛祖坐下的一瓣莲毫无预兆地脱下，落地后竟继续飘向下界，众佛眼睁睁地看着那瓣莲落入了因果轮回盘，弥笙见了，自告奋勇要去捡回来，佛祖出声阻拦：

“弥笙，不必去了。”

弥笙不懂：“佛祖，莲有灵，任它这么飘下去随便落到哪儿都足以扰乱六界秩序。”

佛祖微笑：“这是她它的机缘，随它去吧，落入六界，自有因果。”

众佛立掌齐念：“阿弥陀佛。”

后来，弥笙多了一项每日必做的事情，那就是趴在钳在地上的涅槃镜上看那瓣莲的一生，直到成为花神的她魂消天际。

那日，弥笙站在十阶殿前等风来，阶下云雾缭绕，深处是万丈之渊，一阵风轻柔地自渊底飞了上来，弥笙伸手，随风而上的五色流光穿过弥笙的指缝，不停歇地飞上莲台，那流光绕着莲台旋了三圈，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那一刻，弥笙的心空了，他知道，那瓣莲回来了，却终究逃不过化为尘埃的命运。

“我娘……真的不在了么？”听弥笙说起他的过去，说起她没有印象的亲生母亲，锦觅心里空落落的，她最近梦见过许多前世的人和事，却独独对弥笙说的梓芬没有丝毫记忆，但又好像她很熟悉梓芬这个名字。

弥笙温柔地拍了拍锦觅的发顶：“生即是死，死又是生，锦觅，你是你母亲生命的延续，她就活在你的心中，存在你的思念里。”

锦觅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我感觉脑子里好乱，很多记忆充满了痛苦和无助。”

空灵的梵唱响起，安抚着锦觅慌乱的内心，像一股清泉，包围在锦觅的周围。

半晌，锦觅安静了下来，她看着阶下缭绕的云雾轻声道：

“弥笙，我想回去了，爹娘的后事需要我处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夫君一定在找我，我该回家了。”

弥笙却找了另一个话题：“锦觅，你可知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锦觅摇头。

弥笙叹了口气，冰凉的手掌覆上锦觅的额头，眩晕袭来，锦觅身子一软，被弥笙揽在了怀里，弥笙看着锦觅毫无血色的面容轻声道：

“到了你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彼时，天界的危机已经解除，旭凤在暗中插了手，总算是有惊无险。

多日守在栖梧宫的旭凤消息闭塞，这次出来偶然听说魔界在通缉穗禾，旭凤吃惊之余快速赶往了魔界。

鎏英正在议事殿，旭凤一出现，众人连连起身打招呼，后被鎏英尽数支走。

“凤兄。”

旭凤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穗禾可找到了？”

鎏英摇头，迟疑道：“据探子来报，说查到穗禾在人界出没。”

旭凤一时紧张：“什么？是冲着锦觅去的么？”

鎏英没问旭凤怎么知道锦觅在人界，又知不知道锦觅早已与天帝成了亲，或许，旭凤比她更早知道锦觅的存在。

鎏英一脸歉意：“凤兄，对不起，锦觅……失踪了，很有可能和穗禾有关。”

“什么？”旭凤很激动，“什么叫失踪了？锦觅不是有他护着吗？”

鎏英了然，看来凤兄是知道锦觅成亲的，那么那个‘他’就是天帝。

“最近妖界蠢蠢欲动，那些人是趁天帝不在的时候动的手，天帝派去保护锦觅的人被穗禾下了黑手。”

旭凤道：“事到如今，不必暗中搜寻了，发布魔令全力捉拿穗禾！早一点找到穗禾就能早一点得知锦觅的踪迹。”

鎏英抱拳：“是！鎏英亲自带兵去。”旭凤一回来，鎏英总算有了主心骨，浑身满满的干劲。

润玉仍在凡界，他在前堂置了两口冰棺，将洛霖和临秀的尸体冰封在内，除了管家和元喜，剩下的下人给足了工资尽数遣退，因事情处理得当，锦府有人去世的消息并未传出去。

润玉整个人冷峻了不少，变得沉默寡言，依着线索不停地在寻锦觅。

这日临近傍晚，润玉现身在禁闭大门的锦府院内，手里拎着已经昏过去了的穗禾，他松了手，穗禾软绵绵地躺倒在地上，彦佑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看。

“你怎么找到她的？”

“魔界，忘川。”润玉言简意赅。

彦佑靠近穗禾将她抱在臂弯，撩开脸上的散发，发现穗禾嘴唇呈黑色，显然是中了毒，彦佑看向润玉。

润玉也不解释，示意彦佑将穗禾弄醒，彦佑照做。

穗禾皱着眉醒来，或许是中毒时间太久，穗禾全身没有一丝力气。

润玉看人醒了，直接问道：“锦觅在哪里？”

穗禾闭了眼不说话，润玉面色变得愈发冰冷。

就在这时，院中来了不速之客，是鎏英和旭凤，旭凤一出现就焦急走向穗禾。

“穗禾，锦觅呢？”

穗禾身子一僵，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渐开：

“你终于来了啊？”穗禾用胳膊撑着地面努力想要坐起来，彦佑帮了一把，“你来得比我想象中晚多了啊。”

旭凤皱眉：“穗禾，告诉我锦觅的行踪。”

穗禾摇头，笑得开心：“我也不知道呢。”

这话彻底惹怒了润玉，润玉握着的拳咔咔响，有灵力在渐渐凝聚。

旭凤仔细观察了会儿穗禾的眼睛，在润玉出手前挡在了穗禾面前，肯定道：

“她没说谎！”然后分析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听鎏英说了，或许这事穗禾确实有参与，但一定不是她带走的锦觅，一是她中了妖毒，我听说现场有发现妖的尸体，那么穗禾一定是在锦觅失踪前中的毒；二是……她的灵力不足两成，没有带走锦觅的本事。”

当初穗禾被囚禁的事除了润玉，在场的都见证过穗禾灵力被废的场面。

润玉瞪着面前的旭凤，仍在愤怒：“她插了手！”

因为她插了手，所以锦觅才会轻易被带走，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冷血到骨子里的人，可如今，他的仁慈到头了。

穗禾突然失控地大笑了起来，嘴角有血迹溢出，接着是眼睛和鼻子，这说明妖毒已经在她体内扩散完全了。

穗禾忍着笑意，两手向前撑在地上，脱离彦佑的怀抱倔强地靠自己的力气支撑着：

“我就是在等着看一场戏，锦觅什么都好，让我看着很不爽啊，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差……”

穗禾缓缓躺倒在地面上，随着呼吸涌出的血迹越来越多，她努力看着旭凤，随眼角的血迹一起滑落的还有泪，周围很安静，风很柔，穗禾的话很轻：

“我在黑暗里挣扎着活了这么多年，只为见一见你……”

旭凤，我很执着，学不会放手，越疼的东西我会抓得越紧，纵使我这一生做错太多，在别人眼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我从没在乎过，因为我只在意你。

“旭凤……”慢慢念出这个名字，穗禾笑得轻柔，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寸寸化为齑粉，穗禾的内心释然了，终于，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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