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重新开始

雷战机械的从狼牙特战基地大楼里走了出来，脑中的空白让他停止了一切思考，他仿佛可以听到自己渐渐虚弱的心跳声。

温暖的阳光包裹了他的全身，却始终没有办法融化冰冻的血液，透骨奇寒。

“如果叶寸心在训练中牺牲了，希望你可以勇敢的接受这个现实。

她是为国家的荣誉而战，她是我们的英雄。”一号的话语如同一枚枚核弹，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让雷战的世界寸草不生，满目疮痍。

“首长，我们回特战旅吗？”警卫员小张看到雷战从大楼里出来，连忙跑过去，可是看到的却是雷战的面如死灰。

雷战抬起头，望着天边幽幽的深蓝，阳光明媚却是格外刺眼，逆光而看，空气中扬起无数尘芥。他深深叹了口气，却听不出丝毫情绪：“不了，送我回家。”

“是！”雷战一路无语，眼睛始终盯着窗外。虽然警卫员小张已经习惯了雷战的沉默寡言，可是今天的他却安静的格外可怕。

他本想试探着问问首长为什么不开心，可是看到雷战那一脸的阴沉，终究还是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小张还真是好奇，如此不苟言笑的首长，这叶少校是怎么把他搞定的。有句老话说的好，叫一物降一物吧。

雷战回到家中，看着客厅墙上挂着的他与叶寸心的结婚照片，心中的苦涩无限的蔓延开来。

他摘下作训帽放在一边，静静地坐在茶几上，两眼无神地盯着那张照片。那张洋溢着二人幸福笑容的结婚照片，那张两个人唯一的照片。

十几年了，他失去了安然，错过了谭晓琳，现在面对的是叶寸心的生死未卜。雷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生到底还要失去多少？

他是不是已经麻木了？军人的爱情是不是注定都是这样一种结局？

也许那个时侯他就应该坚持到底！哪怕叶寸心跟他冷战、哪怕她跟他撕破脸皮、哪怕她会因此而怨恨他！他都应该将她留下来！而不是自己一时心软，酿成现在这种局面。

他后悔，他真的很后悔！十年了，他可以铁石心肠对待所有人，却独独没有办法对她如此。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就算是绑，他也要把她绑在家里。

看着照片里，叶寸心笑意盎然的面容，雷战的心中早已痛的麻木而没有知觉，痛彻心扉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罢了。

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却依然换不回简单的幸福，或许这就是他的命，有那么一瞬间，他认命了。

“等我回来，我欠你一个儿子……”

叶寸心临行前的承诺依稀的出现在雷战的耳边。她答应过他，回来之后会给他一个儿子！他记得这个承诺，所以他坚信，她一定会回来！

雷战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却在一瞬间停留：叶寸心，我雷战发誓！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哪怕你以死相逼，我也决不妥协！

夜，来的那么宁静，无声无息。灯光下，孤独的身影被寂寞拉长，时而依靠着座椅，时而四处走动，时而沮丧的蹲在原地，落寞而凄凉。

他在等待一个人，而那人却迟迟未归……

“寸心，你可不可以为我活一次……”

逞强过后，泪水投降，雷战喃喃自语着。滑落嘴边的湿润，原来是苦的……

暗，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光明，没有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窒息的气息；静，静的只能听到自己不均的呼吸声和不安的心跳声，只有恐惧迷茫在耳畔**。

叶寸心大声呼唤，却得不到一丝回音。

就这样结束了吗？在这片黑暗的领域里，没有天，没有地，她甚至看不到自己。

是自己的倔强、自己的固执、自己的一意孤行让自己再一次离开了雷战。

是的，就这样离开，可以得到荣誉！可以得到认可！也可以成为永远的烈士！可是独独不能在陪在雷战身边。死而复生得来的幸福就这样让自己葬送了，这一次是不是错了？

也许早就应该在中途退出，也许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逞强。叶寸心凄婉地嘲笑着自己，泪水也早已枯竭，眼中只剩下干涩。

混沌的世界渐渐散开，被黑暗吞噬的一切，在拂晓来临时，云开雾散。一道闪电，一声惊雷，划破了静谧的烈士陵园的上空，豆大的雨点落在了地上，溅起水花，倾盆而下，从天而降。

哨兵披着雨衣持枪肃立，神情肃穆，长明火在雨中渐渐熄灭。

墓群里整齐的立着一排排墓碑，雨水模糊了叶寸心的视线，可是伫立在眼前的崭新墓碑，让她的双脚如生根般僵住在那里。

黑白照片上，刚毅的脸庞，深邃的眼神，还有那嘴角微微泛起的弧度，无不是在告诉她，她最深爱的笑容被永远凝固在这座冰冷的墓碑之上。

叶寸心木然地蹲下身子，抚摸着照片上身着陆军中校军装的雷战，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混沌。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雷战会牺牲？为什么雷战的军衔是中校？是她错过了什么？这是梦吗？她一遍一遍地在询问着，可是没有人回答。

雨越下越大，不远处，一抹军绿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缓缓走来，她没有打伞，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流着，来到雷战的墓前站住了。

叶寸心慢慢起身，在雨水的洗礼下转头看向来人。那一刻，她如同看着镜子一般，看见了自己--中尉叶寸心。

叶寸心蹲下身，慢慢地把百合放在墓碑前，她轻抚着墓碑上被定格的微笑，默默摘下军帽，声音哽咽：“雷神，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倾盆大雨冲刷着墓碑，叶寸心的手指抠进砖缝，因为用力过度，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叶寸心低下头，从口袋中拿出勋章：“雷神，你看！我拿到了标枪手勋章，我拿到了！我答应过你，我会在哥伦比亚标枪手特种作战学院的集训中获得勋章，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叶寸心的视线在雨水和雾水中逐渐模糊：“可是为什么我回来了，你却不在了……”

她的嘴角慢慢弯起，品尝到的却是滑落嘴边的苦涩：“我说过我拿到勋章就会嫁给你，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

站在一旁的叶寸心，茫然的看着蹲在地上抽泣的自己，这一幕她从未经历过，而这一幕又到底是什么？

蹲在地上的叶寸心低头抽搐着，良久，压抑的哭声终于传了出来：“四年了！虽然你们所有人都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我，可是我的记忆真的只是你和云雀，没有我！我知道，云雀一直爱着你，我怎么能夺她所爱，我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墓碑上，雷战一直微笑着看着叶寸心，她的眼里含着热泪，泣不成声：“在我终于可以跨过那道鸿沟的时侯，为什么你却不在了……雷神，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这是我四年来第一次对你说这句话，你出来听我说啊！你出来啊！你快出来啊！”

叶寸心拼命拍打着冰冷的墓碑，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回荡在陵园上空。远处，轰鸣的雷电声不停地翻滚着渐停渐响。

在陵园门口站岗的哨兵听到喊声，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目视前方。

墓碑上，雷战仍然笑着不说话。叶寸心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是泪水依然不听使唤地流着，她打开一个小盒子--一等功勋章，鲜艳的勋章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取出来，轻轻地放在墓碑上：“这份荣誉属于你……我的雷神……”

大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打在叶寸心的身上，格外的疼。闪电射出刺眼的亮光。

站立在一旁的叶寸心抹着脸上的雨水，余光中看到登上台阶的又一抹军绿。

谭晓琳将百合轻轻放在墓碑的另一边，雨水冲刷在脸上冰冷刺骨。

“人已经不在了，后悔又怎么来得及。”谭晓琳的话语如同这冰冷的雨水，没有温度。

“你那么爱雷神，甚至可以为他脱下军装，为他去死！可为什么鸡公山事件之后你却独独把他忘了？我是爱雷神，可是我不会在你失忆的时侯乘虚而入，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谭晓林还没有卑微到那种地步！我离开火凤凰不是因为你，我是军人，我必须服从命令你懂吗？”

谭晓琳的脸上满是对叶寸心的愤怒：“四年了！就算你不记得你跟雷战的一切，可是这四年雷战对你的好你都看不到吗？你就算是块石头也应该被捂热了！”

谭晓琳一股怒气冲上头顶，眼中的血色似要将叶寸心一口吞没。

她一把拽起蹲在地上失去灵魂的叶寸心，揪住她的衣领，咆哮着：“叶寸心！你都忘了你是怎么要求跟我公平竞争的吗？我输了，我选择退出，为什么四年后你留给我的是他一座冰冷冷的墓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此时的叶寸心仿佛只剩下躯壳，除了机械地说着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四年她不是没有感觉，在这四年的点点滴滴里，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他。可是她的倔强，她的骄傲，还有对云雀对愧疚让她始终没有接受雷战的爱。

直到云雀的离开，让她抓住自己的幸福，她对雷战的爱一点点占据上风，打败了她心中对云雀的愧疚。那一刻，她决定接受雷战。

可是接受的前提却是要在特种作战学院集训中拿到标枪手勋章，因为她觉得，只有这样，她才能配的上雷战，配得上她心目中的雷神。

看着叶寸心失魂落魄的样子，谭晓琳一把将她摔在地上，雨点打在她们的身上，也打在雷战的墓碑上噼啪作响。

“如果你不想雷战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你最好给我振作起来！他就算是死了，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云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狠狠地塞进了叶寸心的手里，眼中的泪水与雨水混成在一起：“他在临死前还在攥着这枚戒指，如果你不振作起来好好活着，你对得起他对你的爱吗？！”

站在一旁的叶寸心脑中浑然炸裂，这枚戒指她是那样熟悉，那是她与雷战在梦里的订婚戒指！原来眼前的这一幕是梦里的延续，鸡公山事件之后自己离开了梦境，可是梦境里的一切却还在继续。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时刻解开了，原来重来的一切，依然没有躲过雷战牺牲的结局，只不过推迟了四年。

瘫坐在地上的叶寸心和自己又有什么分别，为什么总是要去追求所谓的荣誉来证明自己，用荣誉来证明自己可以配的上雷神！军人的荣誉有了，可是失去的却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也许到今天，叶寸心才真正懂得这个道理。

叶寸心闭着眼仰起头，任雨水冲刷着她满脸的泪水，请求上苍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叶寸心发誓！我再也不会离开雷战！如违背誓言，我将永生永世不得轮回！安然，我记得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遵守。

看着雷战身边安然的墓碑，微笑的面容凝视着在雨中标准的军礼。

岁月更替，在光与影的交错里，演绎一场与时光的相逢。睁开的眼的一瞬间，叶寸心的嘴角扬起许久不见的释然，她知道，她回来了。

“你还能坚持吗？”知道叶寸心脱离了危险，使馆武官处派人来医院看望，征求叶寸心的意见。因为校方通知中国大使馆武官处，劝叶寸心退出训练回国。

然而叶寸心却微笑着坚定地点着头，她不会退出，但她会活着回到中国，回到雷战的身边，重新开始他们新的生活。

“好，我们去交涉，让你留下来。”

10天后，身体未愈的叶寸心重返训练场，并要求教官给自己补上所有的训练科目。看着队伍里日渐稀少的学员，蟒蛇教官的心中对叶寸心有着由衷的赞叹。

雷战坐在办公室里，接到由大使馆打来的电话，嘴角扬起毫不掩饰的笑容。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叶寸心同志让我转达给您，她说让你等她回来，重新开始。”

放下电话，雷战背手站在窗前，许久不见的笑容爬满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了家就有了牵挂，人生不能毫无顾忌的拼命，总要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好好活着。

他知道，她的寸心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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