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之鬼

我是鬼，一个正处于迷茫期的鬼。

你问我们鬼的脑子里除了吃人和变强之外，就应该只有如何讨好那位大人了吧。连记忆都模糊不清的我们，还能迷茫些什么？

是啊，还能迷茫什么？

我现在迷茫的就是：我感受不到那位大人了。

借由那位大人的血，我们才能获得超乎常人的力量，脱离生老病死，成为超越人类的存在——鬼。

但也因为这份血的缘故，我们所有的想法都会被那位大人悉知，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

一旦有鬼想要透露那位大人的事情，就会被身体内部残存的那位大人的细胞抹杀。

我依然记得刚成为鬼时，那位大人在我面前压低了帽檐，伸出手指做出“嘘”的手势，接着用低沉的男中音喃喃：“不可以将我的事告诉其他人。”，那种力量的所带来的压迫感，恐惧感让我下意识就选择了绝对服从。

我和其他鬼一样，痴迷于那位大人的力量，跪拜于他的威严，从未想过要背叛他，或者作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

我们通过那位大人的细胞共享情报，通过那位大人的细胞不断变强——他就是我们的神，我们一生的信仰。

但现在，我已经有两天没有感受到过那位大人的存在了。

身体里空荡荡的，一直没有情报传来，也没有指令下达。

仿佛被大家和那位大人抛弃了一般。

轻轻盖住左眼，那里刻着我曾经的荣耀——被打了“×”的“下肆”。

我曾经也是十二鬼月的一员，下弦四的京夕。

作为十二鬼月.....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记不得了。

为什么会被从十二鬼月里驱逐？这个....好像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是因为当时变强的速度让那位大人失望了吧，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后来被其他鬼排挤，连自己的领地都丧失了，只能四处游走猎食。

曾经的下弦现在竟然只能穿着破衣烂衫，偷偷在别人领地边界猎食太过落魄狼狈？

呵呵，这都是我咎由自取，站在被众多鬼羡慕的位置，却辜负了那位大人对我的期望。

“今天也是满月....”我仰起头看向天空：“大人，就算是责骂也好，请让我再次感受到你的存在好吗？这样的感觉...”我攒紧衣领，像是被开了一个大洞的身体真的很难受：好压抑，好空虚....

“是我猎杀人类的数量让您失望了吗？再度让您失望了吗？”

然而在这孤寂的夜晚，就连月亮都不能照亮我内心那个望不见底的黑洞。一次次的询问都只能消散在夜空中，独留我一人孑孓遗世。

“这位小姐？”夜晚里男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坐在积雪树枝上的我立刻从自怨自艾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喂，人类，我今晚并不想吃人，所以才特意放你一马，你确定要来打搅我，自惹杀身之祸吗？”

我闻得出来，这个瘦弱的男人身上有股干草木灰的气味，还有女人和孩子的气味。很明显他有家室，而且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额角那块伤疤看着也很倒人胃口，不过他的耳饰倒是很特别。

“今晚的月色很美不是吗？”

这个男人不仅没有因我的话而感到害怕，甚至还非常开朗地对着我笑了。

就好像火焰一样，很温暖的笑容。

“小心点，你坐着的那根树枝很快就要断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完全没有害怕我的意思。

“这个男人....”我竟然被一个人类小看了？？我站起身盯着他的背影顿时起了杀心。

可还没等我扑出去，就听见我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

竟然真的断了？！可恶的人类....

我一跃，稳稳地落在雪地里之后，牙齿刚挑起来.....

“哇！！！”就被树上掉下来的雪块砸了满头冰凉。

“噗哈...咳咳....”那个男人居然敢笑我？还笑岔气了，开始咳起来了？

算了，不过一介身形干枯的蝼蚁罢了，杀了他还脏了我的手。

说起我的手....

我看了看手上那团雪，然后直接朝男人的背影扔了过去，直接砸中他身后背着的柴火堆：“快点滚蛋！瘦弱的蝼蚁！”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回头再度笑了。

依旧是如同火焰一般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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