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Deep State of Gotland

泰蕾莎把所有出版事项搞定，就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日的时间。

这是因为，古特兰的出版稿酬涉及到非常复杂的核定步骤。

如果是正常的作家本人投稿出版，作家必须是在行业联合会中的注册成员，而这一步就需要同行评议。评议的结果和书面评价都要进行公示，公示期之后才能算固定成员。

成为正式成员之后，所有人都会拿到一个UBI（Universal Basic Income，无条件基础收入），也就是联合会会给所有的注册作家发钱，好让大家有一个静心写作的氛围，不会为了一时逐利而偏离本心。

稿酬的话，注册作家的出版物是有一个严格的稿酬区间的——说起来很神奇，这个区间受物价局调控，并且作家实际拿到的稿酬和作品销量无关。任何一个作品销量好，获得的经费都会归属于行业联合会，由联合会再行适当上调所有人的UBI。

本质上来说，作家行业联合会也是一种类似于企业工团的东西。在大型企业工团中，工人组成的工团占有企业绝大多数股份，但投票权却和股份比例不完全对等——企业决策更多的是由公共安全委员会委派的职业经理人进行打理。工团可以和委员会进行协商，调整经理人的人选，但永远也不可能获得一个为了讨好工人而不断给所有人都上扬工资却不顾企业亏损的企业经理人。

行业联合会也一样，实际决策者是由上层管理机构从人才库中选派的，联合会成员可以协商，但只能从人才库中协商出一个人选。

这个机制的存在，是为了防止“基层工团民粹主义”妨碍许多必要时刻的“集中力量办大事”；但又将股东所应当持有的分红经济利益全部从各级工团渠道发给劳动者成员（包括脑力劳动者），防止盈利被集中到个人身上，或者有人利用决策权搞缺乏监督的“基层极权主义”。

这样一来，对于作家们来说，稿酬其实就是不那么重要的一块了（毕竟有UBI），重要的是好的作品能够得到荣誉，能够在艺术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或是能让人获得启迪和教化。

很少有文人会天生逐利——尤其是在古特兰这样贯彻着新式教育的地方。

但这样有一个额外的问题。也就是像泰蕾莎这样的、想要出版外国作者作品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稿酬的问题？

……

……

拜访出版委员会之前，泰蕾莎一直都不知道出版外地作者的稿件有那么麻烦。

由于古特兰没有国民和非国民、公民和非公民的概念，投票只要是工团或行业联合会成员就可以层层上投，实际上公民或者国民的概念就变成了“在古特兰有事儿干的人”。那么像泰蕾莎这样没事儿干的外来者，就要先填写表格，表示自己是在古特兰常住或是短暂停留、并且写清楚具体是在古特兰干什么（比如北境其它城市的艺术家到古特兰来小住一段时间寻找灵感，比如商人在这里短暂歇脚）。

泰蕾莎当然是填写了“在魔法师学院经济分院学习，长住大约五年”。然而后面的程序更加复杂——要选择稿酬获取方式，选好了之后要拿着签了字的纸到公证处再公证一次。

有几种得到稿酬的方法，但是古特兰人对稿酬的理解貌似十分宽泛。酬不一定是指钱，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比如说能把名字刻到某一块纪念碑上……城市里到处都有这种石质的纪念碑。

尽管钱在大陆上绝大部分地区都是硬通货，有钱能使磨推鬼。但是在古特兰，“够用的钱”和“超多的钱”在大多数时候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有钱也办不了事。

在南方有钱能买雇佣兵，有钱能雇杀手刺客，有钱能造好几艘私家游船到海上晃荡……但在古特兰这都是不可能的。没有雇佣兵，没有刺客公会，也没有可供私人购买的船只——海上大船都必须以工团集体或者行业联合会集体的名义购买，产权也属于集体。

而且不能用注册皮包公司的方法来达到私人购买……小于一定人数阈值的小企业工团都必须在劳联会协调下成立规模足够的联合会，进行强制抱团。私人成立投资机构更不可能，因为所有投资实体都必须以达到一定人数的工团名义注册……

庞杂的条款构织出了一个诡异的“工团市场经济”，它实际上既不市场、也不计划。

所以古特兰人的金钱观也和许多其它国家不太一样……他们有时候会更注重精神追求，而非物质的金银币积累，尤其是在金银币还不断持续贬值的状况下。

……

泰蕾莎仔细想来想去，最后也决定入乡随俗，放弃金币稿酬，选择和一位公共安全委员会的执行委员共进午餐。这个选项是出版了“对古特兰发展具有极大意义和价值的出版物”的作者才能够选择的，具体和哪位委员一同享用午餐则是通过转盘“抽奖”决定的。

在这个“极大意义和价值”的方面，泰蕾莎是沾了那位老法师的光了。

她随手转了一下……运气相当不错，居然直接抽到了委员会主席瓦西里·伏龙芝。

抽到所有人的几率是均等的，但执行委员有几十个……这个概率也相当之低了。

“什么时候能兑现这个酬劳？”泰蕾莎问。

“这得看您和主席的共同空闲时间……”工作人员对她的运气很是惊讶，“具体协调的话，我们还会再派人来询问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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