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事故与背叛

比赛开始了，黑狗将用不到的草料整理后装上推车，往日从不出错的他却被木车车轮上的木刺划破了手掌，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心不在焉的关系。

黑狗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在无形中成为了丽斯米娜的助力，但从那个看似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贵族学生充斥着藐视的目光看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已经轮不到自己游说了。并且，如果光是因为自己与丽斯米娜时常接触在一起而引来了贵族们的质疑，恐怕那便是自己真正大难临头的时候。

想到这里黑狗不禁叹了口气，虽说罗斯堡的工作既累人又无聊，但也算是一件安宁的好工作。

自自己踏入罗斯堡时，自己也并非被每日的苦劳而蒙蔽了头脑，在闲暇之余自己也时常听得到一些传闻。

如今的帝国正处于缓和之态势，养兵的同时谁也无法保证是否会将贪婪的目光撇向北方诸国的领土上。

它就像是一只日益强壮的狮子，一旦需要猎食，大陆的战火便会再度燃烧。

然而相反的，萨卡利亚的陨落并没有为北方诸国带去沉思。各国关紧国门过日子，没有胆量更没有足够的力量对峙强大的帝国——这只凶恶的猛兽，即便距离现帝国新国界——「萨卡利亚」近在眼前，无能的国王们也试图以交涉来与帝国示好，不希望同样的悲剧会将当权者拉下王座。

综上的理由，黑狗不认为自己一个平凡的人会躲过战火的蔓延。

虽然有考虑过前往南方帝国界内，但自己北国人的长相恐怕会带来更多人的反感与排斥。所以，黑狗认为已经习惯了在罗斯堡生活的方式，也觉得这并没什么不好的，同样也十分珍惜这一切。

——如果，真就这样得罪了这些家伙…

黑狗坐在草堆上，面对着空无一物的马棚沉思着，这里方才还是「仙度瑞拉」备战的地方。

——恐怕…不是光说一句抱歉就可以原谅的吧。

少年想着忍不住弯起嘴角讽刺地哼笑了一声，对于这样的思考方式他早已习以为常，即便他自心底里知道这完全是错误的。

就如同在井下时丽莎对待自己的态度一样，公平与否并非一个普通人能够评论的。即使是帝国也一样有着自己必须坚持的正义与霸道，而腐败往往都生于已经习惯了华贵生活之人的内心，换言之是帝国的强大改变了整个社会的走向。

“我这是怎么了…”

黑狗傻笑着苦苦感叹道，面前水桶中的水反射着太阳的白光，稍稍有些刺眼，但也正是因此黑狗才会感到一丝口渴。他明白那是喂食马匹的水，但自己和马匹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说还比不过一只骏马的待遇，而能够这么想并非一时兴起，少年已经不清楚自己和马匹多少次一同饮着水槽中的水了。

他用双手舀起一小捧水后想都没想便送入了口，但黑狗却一个激灵将所有的水喷出了口。

水的味道与甘甜冰冷的井水无异，但他似乎正是对这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的水感到了莫大的异样感。

“这是…什么？！”

黑狗瞪大金色的双瞳一脚踢翻了水桶，他害怕地浑身颤抖，本能似乎告诫着他如果喝下一口，自己将会在这个世界上被抹去的事实。

但真正的噩耗正随着观众席上突然激起的一阵嘘声一同来临，黑狗这才清醒了过来他跳起身子回过头看向赛场，不远方的赛道中掀起了一阵沙尘，丽斯米娜的侍女——蕾雅，正一边哭叫着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向沙尘之中。

稍后沙尘散去，丽斯米娜的金发散乱地铺在脸前，她单手支撑起身子，落马的疼痛叫她忍不住浑身发抖，但最叫黑狗难以接受的，还要算是那双祖母绿的碧色眼瞳，回望着刚刚来到起跑线前列的自己时，其中所蕴涵着的无尽沮丧与悲伤。

医务人员跟在蕾雅后面追了上去，他们将丽斯米娜抬上担架急忙跑向了观众席的一角，隔着老远黑狗似乎都能在穿梭的人影中看得见丽斯米娜侧脸上晶莹的泪痕。

——我…都做了些什么…

望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事故，在惊慌的思绪之中黑狗明白，自己平淡无奇的人生或许将要走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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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的，黑狗在马术比赛的中途便被赶来赛场的士兵捕获，向来与自己共同进退的好友——拉米，却在这时消失了踪影，这不由让黑狗感到即无辜又气愤。

关在罗斯堡后门附近的比兹区地下牢中，黑狗挨着冰冷潮湿的石墙望着铁栏外火把上跳动的火光脸上也写满了阴郁，时间已到达了当日的深夜。牢中犯人们不时传来疼痛的shen吟声，也让少年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拉米，究竟为什么要背叛我…

黑狗将头埋进了臂弯不解道，他难以想象那脸上洋溢着笑容的阳光男孩，会有着如此叫人看不透的内心。但也正是出于少年对拉米的了解，他也不难猜想这一切或许就和自己从马夫长手中收到的那份名单一样，是贵族们在赛前早已准备好事情。

而且显而易见，在身后操控着拉米，试图将下毒的罪行降在自己头上的也必定会是与丽斯米娜拥有过节的学院学徒。

暗金色短发男性那张轻蔑的笑脸再次浮现在脑海中，黑狗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老实说他完全不喜欢那种皮笑肉不笑的阴险之人。

但事到如今，黑狗也清楚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去听一名身份卑微马夫的说词。同样也更明白在这些拥有着财力与权利，高高在上的贵族人士眼中，贫贱正是自己最大的罪行。

甚至可说，自己只不过就像是一只随脚可以踩死的蟑螂，即便带着不为人知的真相悄然死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听得懂自己说的话吧。

——他们在意的呀，毕竟就只有结果…就算有杀人犯在巷子里游荡，随便找出一名萨卡利亚人杀掉，想必也可以平复人们动荡不安的内心吧？…

黑狗抬起头苦笑着，他望着石墙顶端那条狭窄的铁窗，窗外听得见阵阵蝉鸣，望得见远在天边的银色繁星。

虽然少年清楚认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十分糟糕，但他却反倒更加珍惜并享受这闲下来的时光，心情也变得坦然了些许。

然而，铁窗外的星光被一团黑乎乎的物体所遮盖，看到这一幕，黑狗不禁感到意外地站起身来，他走向墙边的同时那团黑乎乎的物体也跟着露出了两只水汪汪的金色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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