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乡客（1）

远方迷雾缭绕的城市逐渐清晰了，星夜漫漶，可以看到，希冀城还远远没有睡去。“伊索瓦号”顺着飘浮着工业垃圾的运河进入这座城市，从烟雾厚重的工业区驶过。浓烈的工业酒精弥漫了她的鼻子，竟醉得她以为那是龙舌兰酒的滋味。在运河两侧的人行道上，披着黑夹克的机车族肆意妄为地开上人行道，差点刮破一位改造人新换上的躯干。这位改造人一阵咒骂，结果却招来一阵枪声。在惊恐逃跑的人群之中，机车族挥动铁链挑衅着警察，踩下油门，只留下一阵烟尘。

竹钰塞上耳机，趴在货船甲板的栏杆边缘，凝望着远方快活城的摩天大厦群。繁华市区的倒影即使是在污水的倒影之中，也是五光十色地冉冉发亮。直升机群与扫把竞相闪过林立的高楼之间。驾驶直升机的明显是个新手，尾翼差点撞上魔女的扫把。险些被绞成肉酱的魔女飞到直升机前，对着菜鸟飞行员破口大骂，而飞行员只得低声下气地认错，丝毫不敢出气。

摩天大楼的外壳披着密密麻麻的广告。其中一个煞是引人注目：数十米高的LED荧光屏上，投映着一张巨幅的海报，一位穿着靓粉色变身服装的少女，抬起手指着阴沉的天空，露出爽朗的笑容，背后是花花绿绿的魔法特效，下方则是一行极其耀眼的小字：

“用你的笑容拯救世界吧！魔法少女绝赞招募中。此广告由维度管理委员会授权。”

随即画面一闪。列出来数十条的“魔法少女征集条件”。竹钰皱起眉头来，不再遥望那膈应人的广告。轮船继续前进，绕过最为繁华的快活城，来到多特蒙德区。流浪汉从低矮的平房间穿过，破烂的贫民窟中栖息着追梦的异乡人。义体改造人在社区运动场上制霸，一无所有的小年轻在没有暖气的教室里聊以度日，仅靠刻板的书本知识弥补对未来的幻想。还有毒品交易、X交易、军火倒卖、帮派战斗……

在这个生活着一千多万人口的行政区内，藏污纳垢之所四处皆是，恶臭的下水道间，改造人们在交易芯片和饲养鳄鱼；码头的卸货区上，暴徒偷偷砍去手臂，非法接上武装义肢。甚至连极其稀有的灌装剂，也能偶尔在黑市上见到踪影。可是明面上，这里是所有移民们新生的希望。

“伊索瓦号”驶入码头，在轰隆隆的敲铃声中靠了岸。竹钰收拾了一下行李——一件老旧的手提箱，里面只装了三套换洗衣物和少量现金，然后便从栈桥上下船。多特蒙德区三月份凛冽的寒风并不欢迎这些外来人，冻得他们瑟瑟发抖。竹钰裹上青翠色的围巾，大衣的裙摆在寒风中晃荡。不少旅客斜视着瞥见她翠绿色的短发，以及刘海前别着的熊猫发饰，私下议论纷纷：

“那是魔法少女吗？看着挺像。”一个穿着黄背心的工人说到。

“应该是退役了的吧。别看她了，当心惹上麻烦。”穿着露骨的紫色魅魔遮住男友的眼睛，一股脑地钻进出租车里。

“又不是现役的，有什么好怕的。”两个装持有改造机械臂的光头混混不顾一屑，随口往路边啐了一口痰。

竹钰不想去理会那些风言风语。坐了五天五夜的轮船，她已经累坏了。现在，她只想赶快处理正事，然后去订一个宾馆，美美地睡上一个饱觉。

出租车区人满为患，队伍排成一条长龙；还有人举着名牌，寻亲问戚，只有竹钰与他人不同，她在等待一辆警车的到来。

一辆蓝白条纹的警车驶入了港口，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竹钰的面前。车窗慢慢地摇了下来，从其间伸出一只手来，递过来一张名片。

“哈啰，您好！您是魔法少女竹钰小姐对吧？我、我是，是负责接送您的希冀城警署警卫员，粪……不对！是芬……芬特.布纽。您的行李就请放在后备箱吧。”

魔法少女不想理会过于热情、紧张过头的警员，敷衍地收下了名片，把行李箱塞到后备箱里去，顺手就把名片揉成纸团丢到路边去。她坐在警车的后排，关上车门后，随即打开MP3，开始播放令人安宁的纯音乐。

“我这就带您去警署报道，竹钰小姐。”警员十分有礼貌地说到，随即也打开了车载电台。吵闹的摇滚乐掩盖了耳机播放的纯音乐，扰得竹钰很不自在。她稍微有些恼怒地摘下耳机，说到：

“能把那电台关了么？……我讨厌摇滚。”

“啊，抱、抱歉、歉，我打扰到您了么？”警员立刻关闭了电台，尴尬地笑了笑，“呃，嘿嘿……对不起啊，我……”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竹钰察觉到了。警员说话不仅口吃，还十分地不自在。狭窄的内部空间内，借助车顶微弱的黄色灯光，竹钰似乎看到，警员的帽檐之下隐约生长着什么僵硬的东西。警车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借助路灯的灯光，竹钰总算看清了，原来那是一对山羊角！

“你是魔族？”竹钰有些好奇地问道。

“啊，没、没错！！”警员控制不住地放出声来，“这是我第一次和魔法少女打交道，所以很紧张！呃，说老实话，我真的很怕您一拳打过来，把我打个半死不活的……”

“你那么担心干什么，”竹钰摘下一只耳机，望向窗外的车流，“魔法少女和魔族们的仇恨不是早就是过去式了么。更何况，我只是个退役人员而已，即使想要把你撕成碎片，也没有那个胆量和魔力了。”

“啊，呃，好吧……”警员长舒一口气，放下多余的担心，“妈妈从小就教育我，遇到魔法少女要第一时间撒腿就跑，哈哈——”他尴尬地笑了笑。

“嘛，上一辈魔族家长的观点，是这样呢……不过真让我意外，来接送我的警员，竟然是一位魔族。”

“我从小到大都想当一个警察，不过魔族的本性老是叫我作恶。我这算是赶上了好时代和好政策嘛，”魔族憨厚地笑了笑，“希冀城真的是个好地方，让我圆了我的梦想。啊——请您坐稳了，我们马上上内环高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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