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为了帝国

城市里有一座最高的钟塔，无论站在哪个角落人们都能看到那巨大的钟盘。不过很少有人知道钟塔并非是帝国建立起来的，而是天命组织的产物。甚至哪怕是现在，只要肯在钟塔里仔细找，也还能在一些角落里看到天命组织的标志。

钟塔并不对外开放。虽说钟塔的大门没有锁，但门外挂了一个“请勿入内”的标识，下面还附了官方的标记，一般也不会有人想不开跑进去。人们便一直以为，这座塔是属于官方的。但事实上，这座塔是有主人的。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它确实既不属于帝国，也不属于组织。正确地来说，这是战利品，因此即便是部队也不会特意去收回钟塔的所有权。

此刻，塔的主人正坐在钟塔的最顶层的边沿，俯瞰着整座城市。没有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空中吹拂着的强风甚至在他身边静止下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塔顶的，无论是塔外还是塔内都没有设置楼梯。他便这样近乎漠然地坐着，一直到有谁出声打扰了他。

“萨麦尔。”有谁走到他身后，用平淡的声音说道：“该回去了。”

那是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孩，比萨麦尔要矮了不少。可她仿佛完全察觉不到萨麦尔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势一样，就这么走到萨麦尔身后些许，和他一样往下看着。

萨麦尔微微转头，看到自己的副官微微闭着双眼站在自己身后，表情一如既往的无趣。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不耐地说道：“可我回去也没事做啊。”

“那至少请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者出来之前告诉我一声。不然我会很难办的。”副官依旧闭着眼睛，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情绪变化。

“啊啊，再这样下去，身体都要生锈了。伶，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萨麦尔仰着头地看向自己的副官，“最近是不是和平过头了？组织那边怎么不搞点事情出来啊。”

“给你收拾手尾的那个是我。请你至少意识到这是在给别人添麻烦。”伶睁开眼，淡蓝色的眸子相当冷淡地看着萨麦尔。

“啧，麻烦死了。”萨麦尔干脆躺下来，闭上眼睛，“我睡觉了。晚上我再回去。”

“请回去，在你的位置上坐好。”伶重复了一遍，“工作我会帮你处理的，不用你做。”

“那我回去干嘛。”萨麦尔不解地道。

“你才是云城的最高长官，部队的队率。我只是你的副官。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逾越。”伶很耐心地解释着。见萨麦尔依旧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她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解释的想法，只是道：“和我回去。”

“啧……我知道了。”萨麦尔不情不愿地坐起来，“还有，不要命令我。”

“我没有在命令你。”伶闭上眼睛，把手递给萨麦尔，“你是帝国的最锋利的刃，我只是……”

“闭嘴。”萨麦尔不耐烦地打断了伶的话，一把拉过伶的手抱住她，“走了。”

纯黑的羽翼在萨麦尔身后张开来，幻想的黑羽在那一刻仿佛被风吹落，却又无有留下丝毫痕迹。棱角分明的巨大翅膀把两人带离原地，正常人看过去几乎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最后，萨麦尔没有回到部队的驻点，反而是落在了自己家的楼顶。

“我去睡觉了。”他收起翅膀，摆了摆手便往楼下走去。

“等等。”伶喊了一声，追上去。

“我说过了，不要命令我。”萨麦尔微微回头，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一把漆黑色的长剑，剑刃横在伶的脖颈前面。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取走少女的生命。

可惜，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仅仅是微微合上双眸，用没有多少起伏的声音说道：“下周会是苏楠的演唱会。组织的人也在为此准备着。”

“哈？”萨麦尔微微偏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请不要因为一时兴起就去打那个人的主意。”伶继续道，“之前，你把组织的钟塔的守备人员全杀了的事情，宰相大人很生气。”

也难怪那位大人会生气。林林总总算上给组织的赔偿，还有转让钟塔的价格，这个数字让伶看着都觉得有些头疼。这一部分她也要负上相当的责任，毕竟她在这里更多的意义其实不是去处理那些工作，而是，作为萨麦尔的“鞘”。

那时候她没说完的话是：我只是让你拥有价值而已。

没有鞘的刃，终究还是会伤到自己。如果没人能让萨麦尔停下来，那他就不配作为帝国的刃，不过是一个行走着的人形灾祸罢了。

他们是没有名字的人。无论是萨麦尔抑或是伶都不是他们的名字。这只是一个代号，随时都可以取缔掉的代号。没有名字的人，如果连价值也没有了，那他们就不复存在了。

她依旧记得，她第一次把这句话告诉萨麦尔的时候，萨麦尔差点杀了她。大概，当时的她只要流露出任何情绪来，萨麦尔的刀都会直接砍下她的头颅吧。她不是第一个死在萨麦尔手下副官，前几任要么申请调离，要么就是被杀了。

伶一开始还无法理解，这么危险的人，帝国为什么还不处理掉，后来她才知道原因。可惜也是在那时，她事实性地成为了萨麦尔的“鞘”。这座城市处于组织和部队控制范围的交界，混乱程度远远要超过其余区域。

这个交界其实并非是指帝国的版图边界，帝国的边界要在更远的地方。事实上，即便是组织本身也是承认帝国的统治的。这里的边界，仅仅是指部队的控制范围罢了。在这个范围以外，部队就不再派遣队率级以上的人员了。

作为旧时代几乎是唯一遗留下来的，依旧保持着近乎完整的统治制度的伟大帝国，组织与部队于其中的存在并非两股相对的势力，只是更近似于禁卫军与私军的差别。就算凌空一个人都不带，只身前往帝都——也就是部队的总部，他也绝不会被光明正大地处死，只能是死于不明的暗杀。这个秩序不仅仅是为部队服务，同时也会为组织服务。

“啧……那个死老头。”萨麦尔一脸无趣地把剑收起来，不在意地甩了甩手，“好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去找她麻烦的。”

“那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就打电话给我。”伶点了点头。

萨麦尔没说话，推开门直接进了屋。

她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低下头，轻声道：“为了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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