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家死士

徐溪当然知道那村口的老学究李向珅正是当年玉龙营的一名老卒，甚至当年亲自帮自家老头徐昶扛过大戟，所以他当时说的那句“想要见清梁王不是很难“的话，绝不是开开玩笑。

玉龙营虽只有五千人，却享受着相当于亲卫营的规格，而玉龙营也正是徐昶自己的亲卫营。自春秋时期直至现今大秦永元年四年，玉龙营一直伴随着徐昶南征北战，直至三年前某些事情的发生，玉龙营的老卒才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其实就算是没有那件事情，玉龙营，也坚持不到哪儿去了。身为新凉世子，他自然最为清楚玉龙营的真实情况，永远战于最前线，永远最勇猛，同样，也永远死的最快，如今还能安享晚年的玉龙营老卒，早已十不存一。

至少，徐溪自己也只是见过李向珅区区一个人而已。

徐溪停步抬头望去，遥遥便能看到，那在阳光的衬托下有些许金光的清梁王府四字，在铮铮发亮。

......

大秦如今已经开国七年有余，经历了三年前那场灾难后，逐渐稳定下来，终是显露出曾经吞噬了春秋八国的王者风范。如今的皇帝，更是被先帝赞称过“吾秦开国以来，便业精于勤，朕子有三，何独疼爱小子？只因其从谏如流，爱恤民命，忠厚仁恕，堪有尧舜之才，大禹之气，大秦有淳，天下大平！”。在继承皇位后，不说确立了代表大秦平安祥和的永元年年号，就论那郡县制的开创与统一货币和度衡量的壮举，不说后无来者，总不能否定其的前无古人吧？而只有这样雄韬伟略的皇帝，才配统治拥有八国遗民的大秦。

而清梁王，则是如今硕果仅存的异性藩王，曾陪伴先帝四处征战，一人便踏平了春秋六国，横扫了当时不可一世的诗书世家以及江湖侠义，独得了一个“人蛮”的称谓，取坊间传闻之意，大抵是因其平荡多国时的残忍导致，屠戮无数的作风更是惹得人神共愤，其所作所为绝不亏待这称谓一分一毫。虽不知道是从哪位书生豪杰的口中传出，但想想也知道，大抵是对于徐昶留有怨恨的某位遗民所说吧。

迎面走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老汉，直面迎着徐溪走来，看那样子以及熏红的脸蛋大概是醉汉，口中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就这样步履蹒跚一路走来，徐溪无奈一笑，虽有些好奇这醉汉的突兀，但也暂时没想通这其中的奇怪之处，上前就要作扶状，却突然感到黑背一股阴冷的气息扑来，机敏的躲过醉汉伸出的右手，这才发现，这醉汉的眼神清澈无比，哪有一点醉意？

徐溪笑了笑：“怎得？我什么时候有分量劳驾通天阁人字号杀手来杀我了？”

老汉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通天阁的？”

徐溪没有解释他其实对于通天阁的特有标记记忆深刻，而是说到：“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也确定了。”

老汉大笑，然后眼中寒光一闪，杀机骤现。

“都说人蛮徐昶的儿子是个潇洒不羁的纨绔膏粱子弟，今日一见，原来是坊间误传啊。”

徐溪摇摇头轻声说道：“你既然是人字号杀手，就应当知道我这颗项上人头是不好拿走的，毕竟前面不远便是清梁王府。当然你若是有陆地神仙那等实力，任谁也反抗不了，所以，用你们武夫的说法来讲便是拿拳头说话，要上便上吧。”

身为灭了春秋八国徐昶的嫡长子，怎么可能没有想要他命的人？他可以说就是在暗杀的路上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而他，何曾怕过？

老头的身形消失，只有一抹灰色的余烟留在原地，下一刻，刀光显现，直奔徐溪的面中而来，但徐溪依旧没有动。

砰当。

刀与刀碰触所迸现的火花在徐溪面前显现，徐溪的表情阴冷不已，却没有说话。

老汉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小子，怪不得那些江湖侠客或是春秋遗民天天来刺杀你，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原来你身边竟有如此高手！”

一袭黑衣取代了之前老汉所站的位置，背部微弯，似是反方向的对着徐溪进行鞠躬。

徐溪摆了摆手，黑影一闪而逝。

神仙打架，他一介“凡夫俗子”就在这里等着消息便好。时间悠悠，那些还抱有仇恨心理前来刺杀的春秋遗民们都被杀的差不多了，但却依旧架不住个别漏网之鱼对于徐家以及新凉的复仇心切。在一次次的失败后，这前来的杀手和刺客们也是水平渐长，越来越难对付了，短短一个月，新凉碟子就已经死伤无数，这一位，则是昨天才到，据徐昶透露，此人的武功虽达不到宗师那种境界，却也在江湖中有着不小的名气。

黑影出现在徐溪的面前，遮挡面容的面具已经残破不堪，嘴角瘀血，有些艰难的说道：“世子殿下，恕在下无能，没想到那老汉的实力已达三品，距离二品只有一步之遥，大意之下，竟是让其逃脱...”

徐溪摇头道：“无妨，看你的样子估计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那老头虽未死，但比之于你也绝好不到哪里去，你就好好安息吧。”

然后徐溪弯腰，附耳对着黑影说了一些话。

黑影听完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欣慰，先是沉默，然后点了点头，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下一刻，身躯便轰然倒塌，死的不能再死了。

徐溪没有去管那黑影的遗体，他来不及管，也不敢去看。

徐家虽是有着屠灭六国的滔天血罪，但也仅仅是针对于春秋八国来讲罢了，这大秦虽有着“人子皆当骂人蛮”的言论，却也有那一部分真心记得徐家的好的人，这黑影，就是其中之一。那一年，徐昶在后赵的一场征伐战中救下了濒死的他和差点被左唐校尉**的妻子，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徐昶一刀斩断了那校尉的头颅的画面。当时并不知道替他报仇的人具体是新凉的哪位将军。是之后他自己了解到新凉的种种而来到新凉，最终成为那红佛房的一员死士。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闭关苦练武功，前不久终是突破三品瓶颈，来到了世人所说别有一方天地的境界，却出师不利，还没在那一览众山小的境界待几天，便落得了如此下场。

但是，他不怨新凉，清梁王，当年你救我全家性命，如今，我也救你新凉一命！

徐溪，便是下一代清梁王，自然代表新凉。

之前徐溪对黑影说的是：请你放心，现在开始，你吴览在方林县茶月酒楼卖艺的妻子与九岁大的女儿，我会替你照顾她们娘俩一辈子。

此时此语。

吴览，铭记在心。

即便身死道消，也绝无悔意。

从此之后，江湖上大概再也没有那江湖高手吴三刀一刀斩十甲的潇洒背影了。每当从学堂放学回家时，也再没有一名叫做吴览的温柔男子专门去给名叫吴侥童的小女孩买串糖葫芦了。

徐家红佛房死士吴览死前无悔，死后，亦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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