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迫近

盛一鸣在楼下抽烟，火星像一盏鬼灯。这个男人大概在犹豫是否要上去。他是苏萌萌“闺蜜”，他其实最懂苏萌萌的意思和心思，也明白女人的半推半就。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结果，黑夜中一根小小手指便戳了戳他。随后是清脆略哑的女孩儿音：“在？来根烟。”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把烟盒递给了漂亮的假小子。

假小子生疏地抽出一根，打三次火没打着，第四次才点起火。黑夜中的鬼灯变成三盏，又变成两盏，月光照不见人心思，也穿不透烟雾。各怀鬼胎的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风先开口，“呜呜——”

“很抱歉。”盛一鸣打破沉默，“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苏巧张开嘴，尼古丁焦油一氧化碳顿时喷涌：“没什么，习惯了。我妈朝小卖铺的老爷爷笑一下，都有人戳脊梁骨说她觊觎别人老公和别人店铺。你说怪不怪？”

“漂亮女人都这样。她年轻时候，比现在还招事。我们高中校长都不敢让她进门找我，她每找我一次，就有几个学霸失魂落魄，半年惦记不起来上课。”

“那你能做她闺蜜也是有几分本事啊……”苏巧咂舌，又想起煤球，忍不住吐槽：“话说今天见到令爱，那真是……口味独特，远超普通男人之志趣……你娶她真的不是为了普度众生赚功德成仙吗？你的眼睛是不是早就被苏萌萌闪瞎了？或者你其实是个0？就喜欢这种壮实雄厚有安全感的girl？”

“……小小年纪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诶呀！”

盛一鸣面色古怪的轻轻弹了下苏巧后脑。苏巧被打得娇吟，抱着头，在黑夜里龇牙咧嘴地“超凶”状。盛一鸣愣了下，收回手，没敢继续看。

“我和小蝶的事很复杂。你不要多问。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盛一鸣撇开头。

苏巧凶神恶煞掏出剪刀砖头老虎钳：“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我把你三条腿卸了！”咔嚓咔嚓，威胁地铡了铡剪刀，盛一鸣眉头一跳。

“乖，不要玩利器，先把剪刀放下……你打不过我的。”他安抚。

“打不过不要紧，”苏巧冷脸，“你碰我一下，我当场叫非礼。”

盛一鸣缓缓掏出手机：“我录音了。”

“……”

苏巧愣住。

妈.诶！这头老阴比！

手中剪刀一松不小心掉到地上，苏巧慌忙去接，结果却忘了还怀揣其他东西。顿时从衣服里滑出来小刀、锤子、老虎钳、改锥……一堆。盛一鸣眼皮猛跳，感到了一丝来自**的寒意。

苏巧弯腰手忙脚乱收拾，面子有点挂不住，正收着，盛一鸣呼地一座黑影压过来，捡起把榔头，面色十二分凝重，“你身上里都揣这些玩意儿……？”

“作为学生！随身带点修理工具！也是很正常的好吧？”苏巧理直气壮，“不然同学桌子椅子凳子坏了，谁修？”

“这管这叫修理工具？”盛一鸣啼笑皆非，捡起一把水果刀。

“上课女朋友饿了帮她削水果，你不是暖男你懂个屁。”苏巧一把夺掉。

“这……”

盛一鸣拾起地上半截钢管，陷入了沉思。

“修水管也是六十六中学业重要的一环，不爽不要来。”

苏巧脸红偏过脸，手不停，一股脑把剩下东西全塞回衣服。

地面又干净了。

婀娜的“假小子”低下头乖乖站着。宽大的外衣令他身子看起来格外娇弱。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觉得是一只干净可爱温婉柔的漂亮男孩子。

但他怀里揣着起码二十斤的凶器。

铁质、微锈、把处磨平……一看就经常操练。

——这比苏萌萌当年随手乱扔的十斤“王之宝具”都凶悍。

“我总觉得你不是来质问我的，”盛一鸣老老实实说出了他的感想，“你是看我不爽来打死我的。”

“有这个意思，根据你表现。”苏巧哼了声。

盛一鸣忍不住笑起来，他越瞧越觉得有意思，很像，但又不像。有一瞬间仿佛人也变年轻了。当然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他忽然产生点倾诉欲望。“你对我敌意很大？”他像是肯定又像是疑问地引话。

“我讨厌别人骗我。你跟苏萌萌合伙骗我。”

“我没骗你。”

“你和他的关系绝不是闺蜜。”

“一开始是闺蜜。”

“后来呢？”

“恋爱。”

“再后来呢？”

“订婚。”

“然后呢？”

“形同陌路。”

“形……好吧。呵。”苏巧语气渐渐冰冷，“你说你对她有愧，那肯定是你出轨了。我就知道男人都是骚东西靠不住。”他一边咒骂一边踱步，动作十分焦虑，像树林里迷路的喜鹊。

“我没出轨，”盛一鸣又点了根烟，“我说过当年的事情很复杂。”

“不是出轨你不敢说？哦……我懂了。你其实是gay，骗我老妈身子，最后跟小情人双宿双飞，还找来那么个煤球掩人耳目，你真是个……”

“苏巧。”

盛一鸣的声音有些动怒了。

苏巧得胜般地望着他。

“你不要乱说话。”半天，盛一鸣叹了口气，还是没舍得对这张脸发火。

“你全告诉我，我就不乱说话。”苏巧狡黠笑。

“可以。”盛一鸣扔下这两个字，给苏巧打开副驾驶门，示意他进去。苏巧揣着那一身铁疙瘩坐好，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今晚其实有够任性。但盛一鸣好像不怪他。完全不怪他。

一下子，心有点乱了。

车里很温暖，空调一直没关过。这时他们已不需要烟、亦或者冷风，来吹起或吹散某些情绪和欲.望。

盛一鸣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又特地出去了一趟烟灰缸倒干净。这种繁琐多此一举的动作令苏巧觉得他肯定是那种“垃圾箱里不想放垃圾、柜子上不能想摆东西”的神经病。

其实自己也挺神经病的……

苏巧支起冷不丁冒出无数稀奇古怪想法的小脑袋，想到有些口干，舔了舔唇。

没多久，不知是少年还是少女的想法终于按捺不住，趁盛一鸣翻牛奶递牛奶的功夫，苏巧还是问了出来。他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害羞，结果并没有。但听到对方毫无迟疑的回答，某种情绪还是像浓缩果汁滴进冷水里一般缓慢扩散融化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叔叔，你会是我的……么？”苏巧低下头。

“不可能。”盛一鸣断然。

“……为什么？”他捏衣角。

盛一鸣表情怪异，“因为其实我没碰过她。”

石破天惊。

“——你们都订婚了啊！大哥！”苏巧被震惊到抬头，嘴巴张成标准圆。

“她说……害怕。”

“她人设还是这样的嘛？？？”

“好像不是。她黄.色笑话能缠着我说一宿。”

“那你这什么操作？”

“我乐意。”

盛一鸣装作面无表情地掩饰尴尬。

苏巧一口吸光牛奶，沉默瘫进车座。望向盛一鸣的目光钦佩中带着大概钢筋那么细的一丝儿丝儿怜悯。

大概，这就是老实人吧……

果然男人一老实，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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