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长与短

「……能问一下缘由嘛？」李梦依皱着眉头说道。

然而秦若欣却不打算正面回答了。

「我反倒十分庆幸，因为我的计划不需要改动，只要继续进行下去就可以消除掉你的痛苦了。」

清理掉不属于李梦依的记忆，或者是让被困九百年的痛苦永远不再被想起……本质上没有区别。

在世界各地的很多案件中，针对女性的一些世人羞于启齿的特定案件都有一个特点。

受害者如果幸存下来，只要她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反而会承受比案发时更加严重的痛苦。

人们会指责她的行为，认为“苍蝇不叮无缝蛋”，觉得老祖宗说的话都是对的，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都能完美用在她的身上。

比起犯人，这些无罪者的行为竟然更加令人畏惧了。

李梦依受到的痛苦与这有所不同，因为无人指责她，能带给她痛苦的只有……“回忆”。

漫长如九百年的囚禁与十六年的短暂自由……

秦若欣无法改变已经过去的事情，但至少在这之后，绝不能让李梦依每当回忆起那段往事便痛苦不堪。

「我会救你的。」她严肃的说道。

「啊？那还真是谢谢您老人家了，可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不像是个需要被救的家伙吧。」

实话说，李梦依现在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可怜。

小时候在那个气氛微妙的家庭里，她一年都难跟父亲说上几句话。父母二人的不合早就延伸到了她这个孩子的身上。

最初父亲怀疑她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可证明过后，父女二人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变化。

说白了父亲只是再找合适的理由来无视自己，即便找不到，目的本身也不会被轻而易举的改变。

这是父亲，而母亲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母爱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李梦依的母亲是不会主动给予什么母爱的。

十二岁那年，母亲没告诉李梦依一声便上班去了。那段时间的工作很多，以至于在公司加班整整三天都没有回家。

李梦依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游戏，因为零食很多，没人做饭也不并会饿到。

可是当母亲回到家里，母女二人一如既往地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李梦依感到有些奇怪。

明明跟以前一样，母亲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但……她却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

「一连出去了好几天，连女儿这些天吃了什么都不过问，还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面前……真亏你这个做母亲的有着颜面啊。」

——这句话，终究还是只停留在了李梦依的心里。

她知道母亲在对自己尽应尽的责任，虽然偶尔会失责，但……没有爱的话，做到这一步也已经很难得了。

李梦依开始想，到了自己十八岁那年会被母亲赶出家门吗？

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成年了……然而跟那句藏在心底的话一样，那一年也终究没有到来。

母亲不在之后，李梦依可悲的发现自己竟然会想念那个女人。

明明对自己做了不负责任的事情，明明知道母亲她不喜欢自己，却依旧……

从那时开始，她明白了自己永远无法与任何人成为朋友了，在网上认识的小鲱鱼，在她心中也更像是个符号而不是人。

十六年很短，相较于九百年实在是太短了。

但，只要在这短暂的十六年时间里失去对幸福的渴望，觉得自己将永远孤独下去并自甘堕落的乐此不疲，那即便再长的“刑期”也无法打垮她。

是的，在这十六年的孤独里……秦若欣出现的不到半年时间根本算不得什么。

秦若欣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目的，不是在为了改变这样的李梦依，而向她告白的……

但被拯救的事实也无法抹去。

或许还不够吧，可九百年的时间尚且能够熬过，接下来这段与秦若欣相处的时间又有什么目标是要急于达成的呢？

反正……来日方长。

「哼，别自大了！」李梦依很是不屑的说道。

即便还抱有幻想，她也还是会本能的嘴硬一下。更何况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利用秦若欣……

这种事情也不是很好吧？

「什么自大呀！你这坏蛋，人家心里想的可全都是你哦！」秦若欣也赌气的提高了音量，大有跟她吵一架的打算。

现在，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从对峙中脱离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互扔大道理，现在更是更加退步，干脆成了一般的情侣吵架。

「呵呵，那你为什么要找林孤月？你知道她喜欢你！」

语言毫无逻辑，完全只是在无理取闹……男女朋友之间要是出现这种情况那可就有趣了。

秦若欣很清楚李梦依的性格，她现在说的轻巧，那自己答的也无需太过正经八百，「找别人能清除掉你的记忆吗？」

「哼……找个锤子砸到脑袋上不就行了。」李梦依低下了头，小声抗议的模样似乎像是回到了被囚禁的九百年之前。

「真的？要是你真这么觉得……」

「才没有啊笨蛋！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别当真了啊！」

「嗯哼哼，既然如此那就不废话了，把这个时停结束掉吧，去拜托林孤月把你的记忆——」

话音未落，李梦依的脸上忽然浮现起笑容来。

她笑得很灿烂，完全正常，没有任何不好的成分……不是坏笑或者冷笑，只是因为心情好而弯起了嘴角。

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她这时候不该笑的吧？

「很过分啊？刚刚还在说着我们的事情，忽然又提起了其他女人的名字……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迟钝了，所以请你也多考虑下我的感受好嘛？」

李梦依的语气十分轻佻，完全不像是很在意的样子。

可话被秦若欣听到，立刻被拆解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你、很在意？」

「那当然了，我都告诉你很在意了。」

「不是……」

「不是什么？」李梦依握住了秦若欣的双手，似乎想要得到答案，却一直没有回复，便又放开了手，「你看这个。」

秦若欣闻声望去，只见李梦依的两只手上各自出现了一团火焰。

左边是蓝色的，右边是红色的。

「诶……？」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李梦依缓缓的解释道，「再时停期间，这样的事情我还能做到很多。」

「你的意思……」

「我说了，这只是个障眼法。但是，你可以把它们当成两种不同的选择来看待哦。」

两团火焰，颜色不同却同样是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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