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京着实担心白亦的小身子骨受不住,而且伤成这样,都不见他落一滴泪。若是换做别的孩童,估计早就哭瞎了眼睛了。
“你坚持住,大夫这就给你诊治!”吉尔京生怕几位阿哥再过来捣乱,后怕地往屋外张望了几下,又转身开始催促大夫,“大夫!你快点儿啊!他快撑不住了!”
大夫放下了背箱,坐在了方才吉尔京坐的位置。他细心地检查着白亦的伤势,然后皱着眉对吉尔京说道:“这位阿哥,他伤得太严重了。好在箭头上没有淬毒,准备点热水,还有匕首。老夫来替小爷拔箭。”
“热水早就准备好了,这是匕首。”吉尔京看了一眼床榻旁一盆盆奴才端来热水,又掀起自己的长褂,将藏在腰间的一把雕鹰镀金的上等匕首递了过去。
那老大夫接过吉尔京递过来的匕首,稍微拔出来一截,便知这匕首价值不菲,锋利无比。他点了点头,起身取了一盏熄灭的油灯过来,用火信子点燃了。
“这位阿哥,拔箭过程比较困难,需要安静。可否将屋子里的人暂时遣出去?”
“你就快点吧!小爷弟弟坚持不住了!还有你们,都给爷滚出去!滚滚滚,谁都不许进来!也不许其他人进来,违令者家法伺候!”
吉尔京不耐烦地将屋子里的奴才全部轰了出去,用力地将门给从里面栓上。
等他走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拿着匕首将箭翎两段多余出来的部分给削断了,白亦的胳膊上下分别还剩三寸箭柄。
削断箭柄后,大夫将匕首放进热水里洗了洗,用帕子擦干后,又放到油灯的火苗上上下转动灼烧着。
白亦也猜到了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痛苦过程,咽了咽喉咙,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得可以听见火苗窜动的声音。
“要忍住了,接下来会很疼。如果受不了的话,这条胳膊就废了!”大夫拿着那柄刃尖已经被烧的发红的匕首,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着已经闭上眼睛,紧抿着双唇的白亦说道。
白亦微微地点了点头,咬着牙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太害怕了……
若是这只胳膊废了,他就永远不可以拥抱阿玛了。阿玛说他是男子汉了,所以他一定可以坚持住的!一定可以的!
大夫取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白色粉末。他抖动着手指,在白亦伤口上撒了一圈。那白色粉末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瞬间就变了颜色。
利箭穿透了胳膊,骨头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若是要将箭头拔出来,必须划开伤口周边的皮肉,而且动作要快狠准,否则有可能牵扯出人的性命。
老大夫虽然身经百战了,可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小年纪的孩子中箭。他控制住自己的有些微微颤抖的手,将烧的滚烫的匕首划向了白亦的胳膊上。
“啊——唔——唔——”
那犹如岩浆般滚烫的匕首划开白亦胳膊的时候,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住,谁知道这疼痛根本不是他可以想象出来的。
他另一只手瞬间握爪抓紧了床上的被褥,整个人的身子像痉挛一般笔直地绷紧了。身上的汗水犹如开了闸似的,密密麻麻地浸透了白亦的全身。那张紧闭的唇瓣也忍受不了痛苦,张开用力地嘶吼着。
吉尔京见势不妙,立刻冲到床边,撩起袖子,单手撑在白亦的上方,将另一只胳膊横放进白亦的嘴里,让他咬着自己的胳膊,生怕白亦受不了疼痛,将舌头咬断。
白亦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眼睛里布满了道道血丝,完全看不见原本精致乖巧的可爱模样。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看着吉尔京单手撑在他的上方,而他的另一只胳膊已经被他给咬破了,鲜血沿着咬痕流到他的嘴里。
很腥,很痛。痛得是白亦的心……
吉尔京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任由白亦将他的胳膊咬烂。那双如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始终凝聚在白亦的伤口上。
“快点!要快!”吉尔京看着白亦胳膊上的皮肉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老大夫一手按住白亦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箭柄,迟迟没有动手,不禁慌乱起来,大声吼道。
时间每拖延一秒,吉尔京就担心白亦会多承受一份痛苦。
“呃啊——”
“唔——”
随着老大夫的一声吃劲大喊,白亦嘴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发出“唔唔”的喊声。
吉尔京也是疼得满头大汗,可是白亦都不曾掉一滴泪,他身为兄长便不能这么没有骨气了。他胳膊上的那块肉几乎快要被白亦给咬下来了,鲜血也滴落在了床铺被褥上。
如同盛开的梅花,一片一片。
“好了,拔出来了。我现在给小阿哥处理伤口,缝合一下。再忍忍就好了!”老大夫擦着脸上的汗。将那枚沾染着血迹的箭头扔到了水盆里。
箭头落入水中后,原本清澈的水一瞬间被血迹熏染开来,变得通红。
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缝合伤口对于白亦来说已经麻木了。他张嘴松开了吉尔京的胳膊,喉咙不由自主地哽咽的一下,那滑落在口中的鲜血被他不小心尽数咽下。
这个味道,他会永远记在心里。
四哥……谢谢你……
他真的坚持不住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白亦原本动了动唇,想要跟吉尔京说声谢谢,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亦!白亦!你醒醒……嘶……大夫,他怎么了?”吉尔京见白亦突然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吓了一跳。刚准备抬手去晃醒白亦,可是胳膊上的伤口被牵动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估计是累坏了!待老夫先缝合伤口先。”老大夫也是累得不行,两只手都在发抖。
这爵爷府的小阿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他没有处理好的话,或者戳了什么纰漏出来,估计小命也不保。大夫战战兢兢地处理完白亦的伤口后,又用纱布包扎了好几圈。
他刚准备起身松口气,瞥见吉尔京的胳膊也是鲜血淋漓后,又将吉尔京的伤口也给清理干净后,涂了些药。包扎结束后,他坐到板凳上,从背箱里取出纸笔,写下了两份药方,交付给了吉尔京。
白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口干舌燥,浑身难受,酸疼不止。
他的房间里点亮了好几盏灯笼,将屋里照得明亮,有些不适应这个光线,他又闭上了眼睛。来回那么几次之后,才彻底地看清了身边的情况。
雅哈赤坐在床边,心疼地摸了摸白亦苍白无血丝的脸,两道剑眉紧蹙在一起。怕吓着白亦,他故意放轻了声音问道:“好孩子,受苦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他的阿玛回来了,而且还陪在自己的身边呢!太好了,他熬过来了,不用死掉了,就更不会永远看不见阿玛了。
“阿……玛……”喉咙好难受,说不出来话。白亦张了半天嘴才将就喊了一声瓜尔佳雅哈赤。可是那双眼睛却重新燃起了希望。
“醒过来就好。阿玛已经让他们给你煎药去了,以后阿玛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府上陪你。怎么样?”雅哈赤的眼眸里透着慈祥的笑意。
白亦露出了一个轻浅的微笑后,眼睛无意中看见了跪在一旁的几位阿哥和格格们,他的脸上又显出了凝重之色。
雅哈赤顺着白亦的眼神转过了身子,脸上的慈祥之色也瞬间被愤怒替代。他严厉地扫视了一眼跪成一排的几个孩子,冷声说道:“亦儿已经醒了,你们的小命算是全部保住了。告诉我,到底是谁将亦儿伤成这样的?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
雅哈赤的声音很大,很浑厚,也很震怒。
老二耶福克熙听见以后,眼神就躲闪了一下,没有出声。
老三雅索卡却冷笑一声最先开了口,“阿玛!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当时我和小妹在射场训练呢!她可以给我作证。同样,我可以为小妹作证。”
雅哈赤将目光移到了格格佛拉娜的身上,严肃地审视着她。
“回阿玛。的确如三哥所言。早晨训练,我一直和三哥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射场。出去的,都是大哥二哥和四弟。我什么都不知道。”
有机会洗清自己的清白,又可以逃脱阿玛的责罚,佛拉娜当然义不容辞地就顺着雅索卡的话往下说。再说了,她虽然很希望教训白亦这个小野种一顿,可是他受伤又不是她射的,她才不要被无缘无故的责罚一顿呢!
老大扎哈里听见雅索卡和佛拉娜就这么把他哥们三个给推了出来,冷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做响。
扎哈里又转眸看了看耶福克熙和吉尔京,心理盘算着老三和小妹都不情不义了,他身为长子更不能丢了额娘的脸。他抬眸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阿玛,孩儿也与此事无关。其实三弟和小妹也可以为孩儿做个证明的,孩儿并不是最先离开射场的,也更加不是第一个到凉亭的。是不是啊?各位兄弟们?”
“大哥你……”老二耶福克熙一个没忍住,喊出了声。不过注意到阿玛的眼神落到他的身上后,立刻改了口说道,“大哥你的确是无辜的,这个我们都知道的。所以,阿玛,要相信大哥的话啊!”
这才不是他的真心话呢!当初明明是他扎哈里主动找他计谋,以这种办法把白亦这个小野种给解决了,现在倒好!白亦没死掉,自己还惹来了麻烦!
这个时候,他们竟然都各自撇清了关系。特别是扎哈里,竟然还面带微笑的用眼神威胁他!
可恶!
“既然他们都不是,那你和老四,到底谁做的呢?”雅哈赤端坐在床边,气定神闲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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