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一：此情可待成追忆

　　回到璇玑宫已是夜阑人静时，润玉的窗口尚且透出些许摇曳的灯火，想来还在阅览各界奏请表书。

　　我轻悄悄地从他门前经过，打算回房，不想却听得润玉在我身后道：“穗儿，你回来了？”

　　我回身，垂下眼眸：“嗯。”继而又道：“天色已晚，润玉怎么还不入寝？”

　　他走上前来，拂去我发梢的露水，微微一笑：“你尚且未归，我如何睡得踏实。与你说过，唤我阿玉便可，虽同是两个字，却到底显得更亲近些，你说是与不是？”他的声音柔和倒有些许诱哄的味道。

　　我轻轻动了动身子，眼睫毛轻轻颤抖，道：“天帝的名讳怎可轻易叫唤。”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心，道：“你与我是未婚夫妻，若再顾虑这些规矩，倒显得生分了。”

　　我道：“既是未婚夫妻，我住在这璇玑宫也不甚妥当。原是因为我伤没好，所以才不方便移动，如今我的伤已经好全了，自然也应该早日回洛湘府，免得义母忧心。”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润玉的眸色一凛，语气却是温柔得紧：“穗儿是觉得住在这璇玑宫有什么不适吗？”

　　“自然不是，只是我们尚未行礼成婚，同住一宫，总归是不好的。”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他低下头淡淡注视着我的双目，状似不经意道：“听说，你今日去了兜率宫求取金丹？”

　　我心下一紧道：“不过是随便逛了逛。”

　　他轻轻“哦”了一声，又道：“不知穗儿要这九转还魂金丹做什么？”

　　我顿了顿，回道：“不过是觉得好奇罢了，并没有其他用处。润玉要是觉得不好，那我日后不去便是了。”反正，那九转金丹对我来说，也没有用了。

　　润玉抬头看了看夜色，复又垂头看我。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挑起我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道：“穗儿若想要什么，不妨与我说，或许我能帮上一二也未可知。”

　　我后退了一步，润玉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动，我道：“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上朝，早些回去睡吧。”说完，不等他回答，我便先进了屋。

　　润玉看着阖上的那扇门，站在原地，缓缓放下手，眼中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我望着门外那道消瘦的身影，他还站在那里……

　　心中忽然一软，我在心中一叹，起身重新推开门，看见他眼中忽然迸发出的惊喜时，我忽然觉得有些酸涩，道：“更深露重，进来喝杯热茶再回去睡吧。”

　　他低声应了句：“好。”

　　我想，我是感动的。

　　无论他对旁人是怎么样的，他对我却是真的很好的，从来没有任何不妥贴，不耐心之处。

　　润玉是义父为我定下的未婚夫，虽然我还是忘不了旭凤，但是有一点义父是对的。

　　润玉真的是个极好的夫君。

　　——

　　也许是累了，润玉坐了一会儿，便在软榻上沉沉睡去，我望着他在烛光下，越见清俊的眉眼，缓缓伸出手，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宇。

　　“穗儿，不要走——”他突然吐出的一句低喃，让我浑身一颤，原来，他竟然如此舍不下我吗……？

　　我忽然想起了前世那忘川摆渡的尊者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情之一路，崎岖险阻凶险非常，乃是一条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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